我到鲁迅故里是在端午节前几天。细雨如丝,密密地飘在脸上,带来丝丝的凉意。雨中的鲁镇静立着,一如沉思的鲁迅,步行街尽头的柳树在雨中一片迷蒙,让这个文化小镇多了一份诗意。
曾经,我们陶醉于那片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和紫红的桑椹;我们向往那在树叶里长吟的鸣蝉,伏在菜花上肥胖的黄蜂,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的轻捷的叫天子;还有那在泥墙根一带低唱的油蛉,在那里弹琴的蟋蟀,断砖里的蜈蚣和斑蝥,泥墙边的何首乌、木莲和覆盆子们。觉得那是一个很有乡村乡情的画卷。如今我就站在鲁迅经常玩耍的这个园中,试图寻找鲁迅曾经爬过的足迹。
园子并不大,园中几乎都还是泥土地面,夹杂着石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泥土气,旁边店铺里一般浓浓的干菜味道,让百草园的乡土气息更加浓厚。菜畦里整齐地种着黄瓜、玉米、茄子和南瓜等,毛毛雨顺着它们的枝蔓凝聚成水滴,晶莹地挂在叶上,我很熟悉的味道。乡下长大的孩子,不管到了多大年龄,无论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对于这种生活,多多少少都有一种亲切感。
皂荚树的确很高大,只是树干有些斑驳,大概很有些年头,显出一些老态和古感来,顶上的枝叶却很茂盛。树正开着花,浅青色的花分散在油绿的枝叶中。花不美,但却努力地开着。四周的围墙上满布着藤蔓,有的萧索地贴在墙上,有的郁郁葱葱地遮盖了矮墙,有的顺着门楣垂直而下,它们大概就是何首乌藤和木莲藤吧。
百草园被收拾得很干净,很少有断砖。我蹲在墙角,试图去找寻蜈蚣和斑蝥,却不可见,更找不到油蛉和蟋蟀。它们在夜晚才叫得欢。虽然在雨中,游人却不少,因此鸣蝉、黄蜂和叫天子是不会有的。鲁迅儿时的乐趣,恐难再现了。
这里已经没有了长的草,所以我并不担心赤练蛇,也不担心被美女蛇看中。然而我却极喜欢夏夜坐在小凳上听长妈妈讲故事的意境,那也是我小时候的经历,只是讲故事的是奶奶和妈妈,故事里一样有赤练蛇和各种稀奇古怪的妖精,有些是坏的,有些是好的。我仿佛看到长妈妈正手拿蒲扇坐在竹椅上,小鲁迅时而坐在小凳上双手托腮,时而躺在凉席上,聚精会神地听长妈妈讲故事,我和其他玩伴蹲在小鲁迅的旁边。长妈妈讲的还是赤练蛇和人首蛇身的美女蛇,最后那走来夜谈的老和尚拿来了飞蜈蚣。正在想着,漫过一座园门,一转身看到了铜铸的老妇和儿童,旁边还有一个猫,这应该就是长妈妈和迅儿了。
出门向东,走不远,过了一个石桥,有一座古式建筑,进了院子,再过一道门右拐便是三味书屋了。三味书屋很简陋,正对着门的墙上有一块白底黑字的匾,上面写着“三馀书屋”四个大字。字并不遒劲,有些中规中矩。匾的下面是一幅画,画中两棵淡彩的古树,树下有一个梅花鹿,却没有鹿角,因此我不知道是不是鲁迅笔下的那幅画。画的下面是一张朱色的条桌,把画卷的地杆遮挡在桌面下面。条桌的前面摆着一张方桌,上面摆满了笔墨纸砚,还有各种书籍。
桌子的后面坐着一位穿袍衫的老先生,正饶有兴致地给两位绍兴人讲解着什么。我听他说“你们作为绍兴当地人,如果知道而说不知道,那你们是爷们;如果你们不知道说不知道,那就要反思和自责了……”。我不知道他讲授的是不是“茴”字的几种写法。
三味书屋后面也有一个园,很小,里面的腊梅、桂花和各种花草把它点缀得清香典雅,是一个读书和游戏的好去处。难怪鲁迅当年总是在先生读书入神之时,偷跑出来爬上花坛去折腊梅花,或到桂花树上寻蝉蜕。
无论是百草园还是三味书屋,都是极为清静的,这种环境既是童年极好的玩处,也是读书的佳地,因为它清幽,在这里读书可以避开很多干扰。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让我见证了鲁迅的童年生活地,也追忆了他的童年生活。鲁镇给了鲁迅如此多美好的生活和创作素材,他本可以用这些写出很多和谐的小说去赚取功名和富贵荣华,然而他却拿来作了唤醒沉睡着的国人的文化良药。我们今天定义他为一个民族的脊梁,他当之无愧。
2010年6月17日写于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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