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的前几年都在广东,最先在东莞,后来去了深圳。
小时候我姑姑在广州工作,那个时候我只了解脚下的这方土地,对远在天边的世界一无所知,姑姑过年回来,跟我们细细碎碎地讲关于外面的世界,关于广州。
通过姑姑的描述,我在几岁的时候,以非凡的想象力,心里居然对广州产生了巨大的歧义。
姑姑说,广州的树是参天大树,叶子很大,整年都是墨绿。
天上的太阳从来都不休息,无论白天还是夜晚,不,广州没有夜晚,整个属于广州的世界都是透亮的,人们培养了良好的生物钟,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入睡就拉上窗帘。
广州的人们从来不需要穿棉袄,永远都是短袖子。
我认为那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世界,神奇的跨度类似于我外婆家下雨了,而我们家是大晴天,我们离得并不远,但是我们的天地却不同,我们家下了好几场雨,我外婆却说地里的菜快要干死了。
大人没必要撒谎,我不懂这里面的法则,我只知道离开我脚下的土地,一切都会不一样。
15年实习的时候,去了东莞,很自然地对广东的白天与夜晚失去天马行空的想象。
小孩子才会胡思乱想,大人则有了远行的能力和目标,去见识真正的世界。
就像老友记莫妮卡对瑞秋说,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它糟糕透了,但,你会喜欢的。
最初去到东莞,见到了不少高大的树,曾在课本里面能撑起一片森林的榕树,在太阳的光照下闪闪发光的椰子树,芭蕉树,从七八楼的房子直接倾泻下来的三角梅,它们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生机,它们是坚强并逆风成长的生物。
在午后的某一天,看着窗外的雨水冲刷着地面、茂密的远山迷失在雨林,近处的芭蕉树像一只巨大的蝴蝶翩翩起舞,好像要脱离地面,却与地面更加紧密相连。
风招摇着把树吹得东倒西歪,无论吹得多么凶猛,一停下来,树倒显得更加精神了。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的表弟表妹他们个个都比我和我弟要高大,除去基因的部分,更多是因为我外婆喂养得好,他们个个都被我外婆当成了小猪崽子。
为什么我们家里没有这么高大的树,因为我们家那边天空是漏斗,雨是均匀地筛出来,但是这边的天空不是漏斗,完全就是一个簸箕,直接从天上泼下来,手持簸箕的这个人臂力也十分了得。看着那些郁郁葱葱的接连不绝的大树,好像另外的生命在这里得到了十分有力量的扩充。
从15年到19年年初,我已经习惯了广东的天气,一年四季都可以开开心心地穿裙子,白天刚刚觉得热,下午就来了一场雨,到晚上下班的时候,得意地吹着凉风回到了家里。很多人说广东人的倔强就是在12月份的时候依然可以穿着人字拖上街,哪怕脚趾头和脚后跟确实是红了,他们根本不在意这点寒冷,他们的心格外火热。
19年五月份回来的时候,非常不习惯,看着街道两旁修剪得低矮的属于赤壁街头的丛林景观,看着满树的灰尘,我眼皮子都耷拉了下来。
好容易下一场雨,在灰土混杂的雨后,在农历正夏的六月天,我眉头皱得中间挤出一条线,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呢,在和家人相处,这份焦躁也掺杂其中。
但是在这将近两年的时间,我才慢慢开始感受这座四季分明的小城,现在正处农历二月份,正是一年当中的初春。
我家所在的这条街道被四面八方的菜地包围,门对门,户对户,中间来开一条路。
这条路可不简单,有些家门前有枇杷树,到了成熟的时候,满树的枇杷挂在枝头。有些家门前有板栗树,看过去是层层叠叠的叶片,凑近看,才看到一个个像刺猬小婴儿般的板栗刺儿球隐匿其中。有些家门前有桂花树,经过就送来阵阵花香,一场雨下来,散落满地,又惋惜又畅快。有些家门前从水泥地缝隙里长出好几株夜来香,它们简直无孔不入,花瓣呈喇叭状,好像在呐喊,在呼吁,呼吁花瓣成熟的颗粒种子能撬动多年的老水泥,与它们一起飘摇在风里,淅沥在雨里。
作者拍摄在我们的屋后,这个季节,能看到成片的油菜花。
作者拍摄树枝婀娜的李树,淡绿色混着白色的花开得正艳。
再看远点,桃花也开了,很安静地开放,很寂静地凋谢。
作者拍摄当骑着车去上班,平日朴素的国道两旁也换上了春天的新衣,倒没有成片开起来的意思,带着点含蓄地隔那么远就冒出点点樱花。
作者拍摄正因为这样,看到才充满惊喜。
作者拍摄转弯到周画路,两旁的大树伸出手去够对面的大树,它们友好地交叠,穿行在它们之下的行人,能抬头看看,都有被呵护的感觉。
我突然想到19年刚回来的时候,那种焦躁不安,不管是不是有误会到这座小城,总之它都是无声的,它有属于自己的声音,对于生活在它其中的子女,它发出的是声声关切。不同于广东城市的热烈,赤壁更多是慢慢来的,很含蓄的表达,很沉着的诉说。
作者拍摄我爱春天,爱春天里所有的生命。
记于2021年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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