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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侦探狄仁杰】神都林几深 07

【名侦探狄仁杰】神都林几深 07

作者: d530f348fdfc | 来源:发表于2017-03-26 23:10 被阅读0次

*涉及CP:狄白。

*单元剧模式。

*剧情承接《名侦探狄仁杰》第一季结尾。

*【第一案】【第二案】【第三案】【第四案】【第五案】【第六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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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案:金陵春茶案

1

早春二月,草长莺飞。

白洁说要去市集上买纸鸢,那种黑白飞燕的纸鸢,点缀着红色的羽翼。竹节做成的骨架,飞在天上,三条羽尾漂亮又威风。

白元芳在买买买这方面向来宠妹妹,只要能买得起,绝对不会让白洁在这方面受半点委屈。白洁喜上眉梢,欢天喜地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留下狄仁杰和白元芳跟在后面。狄仁杰看了眼白元芳,满眼无奈笑了笑,“你又惯着她。”“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不惯着她惯谁去?”白元芳眼珠子骨碌碌转,又是骄傲又是开心。

市集热闹,商贩也随着神都回暖而逐渐热络起来。比起寒冬腊月里的死气沉沉后劲不足,早春二月春衫薄,车如流水马如龙。

如今还未到清明,不断有茶商的货船沿着京杭大运河溯流而上,从临安府和金陵府源源不断运送着今年的新茶来到神都。洛水渡口热闹非凡,富庶之地的商贾有的只身一人,有的拖家带口,就连那些跟着夫君进京的苏杭女子都眉眼弯弯笑靥温婉。

白洁跑得快,转头的功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寻着她想要的纸鸢。白元芳也不急着追,盘算着怎么也是在神都地界,能惹得了白洁的还没几个,便神经大条地拉着狄仁杰去百烟坊买烟斗。狄仁杰原来那根侦探大赛作为奖品的烟斗到底是福浅命薄,没能熬到春天。

狄仁杰也不容易,有几个月没有烟抽,弄得最近跟姑娘来月事一样看谁都不顺眼。好不容易来了几个求助破案的,还被他连人带案件破解一顿噼里啪啦给说了出去。白洁受不了他这样,把城东大夫的拜帖假装一个不经意间丢在狄仁杰的桌上,推荐他去开两剂金银花败火。

这事还真不能怪白元芳不给员工发工钱。他每个月不管业绩好坏,都按质按量发工钱,从来没拖欠过一天。怪就怪某人自己活该,前阵子把钱全都花在囤烟草上。没成想,把烟斗给摔了,这下有再多的烟草也无济于事了。

你说烟斗摔了再去买一个不就完了,可他狄仁杰偏不。他看中的烟斗是百烟坊这个季度推出的新产品,于是摆出非卿不买的态度,提前预支了半个月的工钱翘首以待。

烟斗竹子材,烟嘴龙泉青瓷,釉色淡青,图一个雅。

毕竟白元芳也算是半个金主爸爸,见了那竹制烟斗不经意皱眉。好看是好看,可挂在狄仁杰身上怎么就感觉这么糟蹋东西呢。他看了眼烟斗,又看了眼狄仁杰。从狄仁杰的脸再转回烟斗时,他突然瞥见自己手腕上系着的红绳,灵机一动,把红绳解下,绑在了烟斗上。

“收好别丢了。”白元芳哼着小曲找账房付钱,“这烟斗算我奖励优秀员工的,这个月工钱照旧,一个子都不会少。”

烟斗竹子材,斗尾绑红绳。

2

他俩刚从百烟坊出来就迎面撞上了凉面大人。

有些话真的不想说,凉面总是大白天一身黑衣还戴口罩,走在路上,是个人都会侧目。可偏偏无论是冷面还是凉面都把这回头当做自己魅力招致的必然品。

狄仁杰原本捧着新烟斗高高兴兴,一见凉面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根据往常经验,无论是冷面还是凉面,只要是这对双生兄弟找到他,从来就没有过好事。进宫为圣上卖命在常人看来或许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事情,可在狄仁杰看来,卖命,是真的在卖命。

“不是我说,凉面你就不能晚来一天吗?本来今天还挺开心的,是不是武皇那里又出了什么岔子,要把我一介草民抓过去做苦力?”狄仁杰哭丧着脸,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凉面带着口罩,看不出多少表情。他没等狄仁杰的下一波抱怨开始,便把狄白二人连人带烟斗一并护送进了皇城的同心阁里,也不多话,只让他俩在同心阁站着等武皇下朝。白元芳问了好几遍此次进宫所为何事,他也是耳朵起茧子,这才勉为其难告诉他们这次是好事。

然而没有人信是好事。

不多时,武皇下早朝,褪了朝服,换上宫装。金丝绣线,不怒自威。她看了狄白二人一眼,款款落座,吩咐凉面给二人看茶。武皇见他们二人接过茶盏,小酌一口,也不言语,只是面带笑意。她在等,等狄仁杰能否在无人提点的情况下发现此次召他们进宫的缘由。

狄仁杰喝了茶,在嘴里品了品,难以置信。他又打开茶碗盖仔细看了看茶叶的形态,不敢确定是否一如心中所想。

武皇见狄仁杰面露难色,便猜到他心中已经了然,出声询问狄侦探可否发现有何异常。狄仁杰这才心中石头落地,滔滔不绝开口。“不知皇上指的可是有人用往年陈茶冒充进贡新茶的事?”他指着茶水里泛黄的青叶,将茶碗搁在面前的木桌上。

白元芳听见他的说辞,疑惑地看了看茶,又喝了一口。他是习武之人,比武场上挥汗如雨,向来喝茶都是牛饮,不太能品出茶中猫腻。倒是狄仁杰很奇怪。若说他混迹两京能喝出茶的优劣,这白元芳并不惊奇。可他能喝出贡茶的好坏,实在不是一件通过寻常逻辑可以解释的事情。

他脑子直,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还没反应过来,心中的疑问已经问出口,“狄仁杰,你怎么知道贡茶是什么味道的?”

果不其然,问到点子上了。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问对问题比回答问题显然更加重要。

狄仁杰迟疑地看着武皇。武皇倒很坦荡,勾着嘴角笑着,替狄仁杰回答了这个问题,“狄仁杰过去在弘文馆当值,那个时候,先皇和朕常常赏赐些东西去弘文馆。他能喝到贡茶,也不是稀罕事。”

原来是这样啊。可白元芳一细想,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照这么说,狄仁杰在弘文馆做教员的时候,自己也应该在弘文馆做皇子皇女的伴读。可无论怎么在记忆里搜寻,也不记得自己有在弘文馆里见过狄仁杰。

“我那个时候跟着太傅教章怀太子和庐陵王这些稍年长的皇子和伴读,你和殷墟王太平公主原本是上官老师教的。”狄仁杰解释,“也许那个时候我们就见过。”这样就说得通了,难怪当初白元芳在酒馆见到狄仁杰的时候,莫名生出一股熟悉感。

“此次召你们二人进宫是为了金陵春茶案。”武皇清清嗓子,提醒他俩稍微注意一下场合,“金陵有官员勾结茶商在贡茶中以次充优谋取暴利,不过,案子已经被凉面查得差不多了。这次让你们去金陵,是希望可以通过你们布衣的身份找一本写有官商勾结名单的账本。”

“可这账本……皇上您让凉面去偷来不就结了么。他武功高,虽然比不上黑市的怪盗鸭德,但偷个账本应该不成问题。”狄仁杰不解的还有武皇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大方。明明是创业未半而花光预算的人,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提议让他们去金陵。该不会……除了苦力白做之外,还得倒贴车马费吧。

“凉面要是知道账本藏在哪里也就没你们什么事了。”武皇皮笑肉不笑,被点到名字的那人站在一旁,将头低了几分,“朕听说你们破了白马寺的冤魂索命案,还和那起案子里死者的遗孀苏氏关系不错。正巧明日那位夫人也会前往金陵,你们就跟她坐一艘船过去。到时候,趁机打入金陵茶商圈,给朕把那本账本带回来。”

皇上的意思难道是……

白马寺冤魂索命案的死者姜富商也跟金陵茶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武皇点头。那位姜富商家大业大,所有产业之中有一项正巧就是金陵茶商驻神都的经销商。

3

白洁发现自己走散时,已是市集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到处都是拥挤的人流,将她挤地得仿佛喘不过气。她是焦急的,密密麻麻的陌生面孔让她已经无心去想纸鸢铺在东南还是西北,只想赶紧找到白元芳或者狄仁杰离开这个地方。

可她死命拨开人潮,也没有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眼下,神都里本该热闹非凡的吆喝喧嚣声在她听来都像是深夜里最恐惧的梦。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走得那么急,为什么没有注意白元芳的路径。

就在她快要烦躁到顶点时,人群中出现了一匹高头大马,上面坐着个红衣女侠。毫不夸张,宛如神兵天降。

白洁挥着手,大声喊着展姐姐。

展念鸾很快也注意到了她。她调转马头,来到白洁身边,问她白元芳人呢,怎么放心让白洁一个人在这么混乱的市集。“我跟我哥走散了,”白洁倒苦水,“我也不知道他和狄仁杰在哪里,反正就是一转眼周围全都是陌生面孔。”

这样啊。展念鸾摸摸下巴,对白洁伸出手邀她上马。“我知道城南有一处看桃花的地方,这个季节开得正好。既然暂时找不到你哥,那就先带你去看桃花,看完再送你回事务所。”白洁开心地点头,转眼间将自己要购买风筝的事情抛在脑后,“对了展姐姐,上回见你只打叶柄而不影响其他树叶后我也偷偷学了一手,等会到桃花林打花梗给你看。”

展念鸾只是笑,不多时两人策马来到城南桃花林。

不少人从周边赶来,赏花品茗,吟诗作对,举杯共饮,曲水流觞。白洁兴致冲冲跑到一棵桃树边,拾起地上的石子。石子飞出,正中树枝上那开得最盛的五瓣桃花的花梗,而不将其他花朵击落。她半是炫耀半是期望得到表扬,从地上捡回那朵五瓣桃花,举在展念鸾面前,笑眼盈盈。

“看吧展姐姐,我可没有吹牛哟。”

展念鸾看着满树桃花,又看了看白洁。她将那朵桃花插在白洁的鬓间,让她站在树下。白洁不解其意,但还是乖乖照做。

少年名捕双指夹着石子,红色的大氅在草地上转着圈。

“很多时候,不是不差分毫才是完美。”她飞出石子,击中树枝。

桃花如雨下,落在白洁的手心发间,乱红入眼,落英缤纷。起初白洁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迎头落了一地桃花雨后这才又惊又喜。

“飞花映人眼,娇容敛天净。”展念鸾踏在粉白相间的花瓣上,见眼前人粉面桃衫,浅笑吟吟。她摘走落在白洁刘海上的一片花瓣,低头看半面桃花遮素妆,“小妹,有时候失之毫厘并不意味谬之千里。失之毫厘也能带来意外之喜。”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4

白洁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神都市集之后,有两个男人来到了纸鸢铺前。

其中一人披发白衫,衣角绣着紫色的绣线,另一人在早春晃着不合时宜的羽扇。那个衣角有紫色绣线的男人看了看纸鸢铺上的风筝,一眼看中了白洁心心念念的那一个。

黑白飞燕,点缀着红色的羽翼。

“哎呦方方,你怎么喜欢这种模样的纸鸢呐。”那晃着羽扇的男人探过头来,也看见了这飞燕纸鸢,“你要喜欢,改明儿我给你做一个仙鹤的。你说你一个名字里有仙鹤的人,买什么飞燕风筝呐。正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那方姓男人不为所动。向店家付过钱之后,把飞燕纸鸢拿在手里。他走了两步,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偏头对身边的羽扇男人说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家这一辈中每一个人的名字里都包含了一种飞禽?”

羽扇男人晃晃羽扇,真新鲜,还是头一回听他说起他的家事。

“不提这个了,明天去金陵的事情准备好了吗?”他扼住自己想要倾诉的想法,将话头调转到正事。羽扇男人嬉笑怒骂,用羽扇拍向了他的风筝,“方方这就见外了,我办事,你绝对放心。”

5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洛水渡口车水马龙。

白元芳拿着从武皇那里坑蒙拐骗弄来的船票,拖着还没睡醒的狄仁杰登上了同开往金陵的船。他们将取道前朝留下来的京杭大运河,途经淮北抵达金陵。

武皇还是那个他们认识的武皇,抠门到人神共愤。这次就给他俩报销了船费,等到了金陵一切开销包括食宿全得自掏腰包解决,狄仁杰已经被武皇气到没脾气了。前一夜凉面带着卷宗跟他们回了事务所,两人交接案情细则弄了大半宿。白元芳原本也是在书房陪着的,后来狄仁杰见他抱着书打瞌睡的模样实在不忍心,连忙把人哄回去睡觉,不然这大早上的渡船他俩谁都赶不上。

这事也蹊跷,难不成武皇是成心想让他们在游船上碰见苏夫人,再顺势住到姜富商生前在金陵的别院中?狄仁杰懒得细想,反正白元芳说了他在金陵有认识的熟人,大不了死皮赖脸住他熟人家中去。

说来也巧,白元芳的那个熟人和展念鸾有点亲缘关系。那人叫林隐,出生在临安灵隐寺,是安远将军府已故展夫人最小的弟弟,家中做的是贩卖茶叶的生意。由于他是侧室生的,所以年纪跟白元芳差不多大。虽然林隐年纪小,可他辈分大,展念鸾的大哥展觉鹏几年前娶了他那差不多大的侄女林未未小姐为妻,也算兖州展家和金陵林家亲上加亲了。

“我听白洁说,觉鹏大哥几个月前在玉门关打了胜仗,击退不少契丹部族。武皇高兴,又给展家赏了不少绫罗锦缎胭脂水粉和田产仆役。”白元芳杵着下巴一边看着运河里的滔滔江水一边同狄仁杰闲聊,狄仁杰抱着他的新烟斗靠在游船的花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你看安远将军五大三粗的样子,当初若不是这京杭大运河,他一个兖州的武夫怎么可能娶到展夫人这样温婉的江南女子。”

“哎,狄仁杰,你去过江南吗?”昏昏欲睡的狄仁杰冷不防听见白元芳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他摇摇头,半合着眼,偶尔瞥见窗外的景色从黄土高地渐渐披上新绿,不知什么时候,竟入梦了去。

梦里有一把剑,一盏茶,一片吴侬软语,一阵春雨映月明。

到底还是江南好,游人只想江南老。

6

狄仁杰浑浑噩噩,一觉醒来窗外天色已晚。白元芳从外面回来,见狄仁杰醒了,拉着人去船上的餐厅吃晚饭。狄仁杰昏昏沉沉睡了一个白天,摸摸肚子,察觉五脏六腑挤压着饿意,这才意识到自己睡了将近一整个白天。他看白元芳活蹦乱跳的模样,就知道这个家伙绝对中午趁他睡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吃过午饭了。

他不由好奇,多问了一句对方中午吃的是什么。

“吃了西湖醋鱼蟹黄汤包还有荠菜丸子和鸡汁豆腐。”白元芳一边回味一边流口水,“狄仁杰,我跟你说这游船上的伙食老好了,中午跟苏夫人一起吃的时候她说这条船上的厨子是地道的淮扬菜厨子。”

“你中午跟苏夫人吃的?”狄仁杰抓重点的能力可观。“对啊,苏夫人本来准备请咱俩吃饭来报答上回白马寺冤魂索命案的,结果你在这边睡的昏天黑地怎么叫也叫不醒,我就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白元芳嫌弃地看着他,“不过你放心,我把你的那份也吃回来了。”

自己贪嘴就直说,非得找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狄仁杰心想,喝了一口白元芳事先点好的茶。碧绿的茶叶被压制成片状,芽色的叶子漂在水里,衬得白瓷茶盏青青白白。

“这可是太平猴魁?”狄仁杰猜道。

“可以啊狄仁杰,是不是什么茶你都能喝出分别?”白元芳惊道咋舌。

其实也不是所有茶他狄仁杰都能人工鉴别,不过神都里卖过的名茶他还是能说出个四五六的。就比如说眼前的这盏太平猴魁,产自新安郡,茶汤清爽,回味余香。

狄仁杰看白元芳怎么喝也喝不出这茶和上回在宫里喝的茶之间有什么分别,实在有趣,便随口说了个故事诳他玩。

他问白元芳知不知道新安郡为什么取名新安。

白元芳摇头,说不知道。

他继续说,新安郡原本不叫新安郡,名字取自东晋时期简文帝的三女儿新安公主。这位新安公主原本嫁给了大司马桓温的儿子,后来她的丈夫意图谋害自己的叔父桓冲,事情败露遭到流放。毕竟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啊,新安公主又改嫁给了王羲之的七儿子王献之。可这王献之原本有一位夫人,姓郗。被看中作为驸马的王献之哪能推脱掉公主的美意,只得休掉结发妻,迎娶公主过门。王献之郁郁寡欢,不惜用艾草烧伤了自己的双脚。可即使他成了瘸子,公主仍愿意下嫁。

白元芳听了,觉得这故事十分耳熟,好像不是发生在几百年前的东晋,而是发生在几年前的当今。他一拍脑袋,突然想了起来。五年前薛顗参与了李唐宗室谋反牵连薛家,太平公主的驸马自尽。两年前,公主嫁给武攸暨,又害得武攸暨的原配夫人惨遭处死。

狄仁杰是在见到白元芳脸色大变之时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又涉嫌影射了什么。仔细想来,倘若被有心人听了去,实在大逆不道。他连忙眼疾手快地捂住了白元芳的嘴,往他碗里丢了个蟹黄汤包。吃的要是还堵不住嘴那真没什么好说了。

史书并未记载这位新安公主最终的结局,可从她的女儿安僖王皇后经历政变郁郁寡欢年轻早逝来看,这位新安公主的结局十有八九也难得善终。

历史有时候是圆的。

7

此次金陵春茶案,凉面已经在京中查到了金陵府中官商勾结的事实。他们垄断了临近宣州润州等地的茶叶销量,将金陵府做成了江南道上最大的贡茶供给地区。

武皇察觉到有人在贡茶中以次充好,还是因为某日批阅奏折时喝了一口味道隐隐不对的敬亭绿雪。有人以为帝国最高的统治者久居于皇宫,喝不出茶的优劣,只知道这茶是从哪里进贡的,而不知其本来应有的滋味。他们以为可以以次充好,在不被圣上发觉的前提下牟取暴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武皇能品出其中优劣,并早已让凉面着手去调查这件涉及暴利的事。

见微知著。

凉面查到姜富商生前同殿阁大学士有些许账目往来,可账目明面上的流水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真正的账本应该是被妥善保管并藏匿了起来。而且,凉面也相信,涉嫌同金陵府勾结的京官绝对不止殿阁大学士一人。

其实在凉面提到殿阁大学士的时候,狄仁杰就想起了长兴街坠楼案中作为嫌疑人被牵扯进来的殿阁大学士之子。那位郑公子好赌,如今想想他爹可能不仅贪污受贿,更有可能伙同金陵府官商勾结动了贡茶这块油水颇多的肥肉。否则郑公子也不会在欠下巨额外债的前提下,依旧一如既往出入赌坊毫无异常。

“殿阁大学士贪腐的事情我有建议大理寺的展捕头去查,你可以跟她交换一下彼此所掌握的信息,说不定可以一举将他斩落马下。”狄仁杰是这么对凉面说的。

凉面听后,面色微变。

与此同时,在游船上,狄白二人匆匆吃过晚饭后准备回客房休息。狄仁杰刚睡了一个白天,现在兴奋异常。还坐在餐厅的时候他就没忍住东瞅瞅西看看,这下酒足饭饱,脑力水平回到了原点,更是一双眼睛扫描在在场每个宾客的身上。

毕竟他们不是真的拿着武皇的船票来度假的。

第二日早晨,狄仁杰才在船上见到苏夫人。苏夫人还是老样子,也不知是否是错觉,竟觉得随着船的南下,苏夫人的气色越来越好,到底还是江南养人。

前一夜的时候,狄仁杰拿着纸笔算了算。按照现在的船速和风速,他们从神都前往金陵坐船不会超过四天,倘若足够顺利,中途也没什么人上下船的话,可能三天的时间就已足够。

苏夫人同他们二人稍加寒暄了一阵子,很是惊讶会在前往金陵的游船上碰见神都的名侦探。狄仁杰见白元芳热络的模样,实在没好意思将武皇希望我们利用你这种话说出口。好在他们也没多少聊家常的时间,船家为了防止客人们在船上无聊,特地请了金陵的歌姬坐在装点成画舫模样的舞台里表演歌曲。

缩小版的画舫有着精致的四角亭和飞檐,让人感觉仿佛置身秦淮河上,小桥楼台美人靠。

苏夫人原本也是神都里赫赫有名的歌姬,见了这番场景自然是从行内人的角度评判。先是说这个歌姬的音色不准,又说那个歌姬指法不对。几番数落下来,款款走到后台,找管事的要了把琵琶和《江南十二谱》准备上台重操旧业。

只能说神都前任名歌姬同江南歌姬琴韵不同,各有千秋。坐在前排的一个男人拍案叫好,笑声吸引了狄仁杰。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尽管那半张笑脸隐藏在羽扇之下。是诸葛王朗,他怎么会出现在前往金陵的游船上?狄仁杰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万变不离其宗。

王朗是有利可图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诸葛王朗原本还在对身边的人笑骂,察觉到来自身后的两道目光灼灼,坦荡回头。像是意料之中似的,看到狄仁杰,他意味深长地笑了。

不多时,夜已深,游人去后是禽鸟欢乐的世界。诸葛王朗笑吟吟地晃着羽扇走到狄白二人的桌前款款落座,他说,狄仁杰,好巧啊。狄仁杰没心情跟他猜哑谜,每次遇见他或者方起鹤总会被这两个喜欢故弄玄虚的人当成傻子玩得团团转。

他严肃着,说,“你这次又想借我的手除掉谁?”

跟白元芳相处的日子久了,就连心思宛若九曲连环的狄仁杰也学会了剖开问题看本质有话直说。上次江月楼歌姬纵火案便是王朗想要借着狄仁杰的嘴还大理寺一个所谓的真相,这次王朗出现在游船上,一定也是想借着狄仁杰的手完成某件事情。

“狄仁杰,这么说可就见外了。”王朗笑道,“这次咱们的目的可完全一样呐。你们不就是想找到那本记录金陵茶商和官员勾结的账本么,那账本可不在金陵府,据我所知,它就在这艘船上。”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当然可以不信我,大不了等船到了金陵你去金陵府找便是。当然,你也可以趁着这几日困在船上的时间在船上找找,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8

诸葛王朗的话不无道理。

这条游船是往返于神都和金陵之间最大的游船,但凡商贾巨富都会选择这条游船。将账本藏在一个会移动的物体里,的确是一个高明的举措。况且,谁又会想到在短短几日航行之中,会有人偷偷拿到账本在上面记下金钱往来的记录。

狄仁杰想了一会,觉得自己一条抠门的命实在想象不出有钱人的举动。他问白元芳,假如你是个有钱人,会在豪华游船上做什么?白元芳立马变了脸色,有些不悦,伸手去扒狄仁杰的烟斗。“什么叫假如我是个有钱人,我本来就是有钱人。狄仁杰你要是不服就把烟斗还给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狄仁杰一把拍开那只魔爪。不过这个问题问白元芳本人也问不出什么,作为一个非典型富二代,白元芳的思维逻辑没有参考价值。所以,他换了个问题,“如果是你朋友林隐那样的富家公子出现在这条游船上,他会做什么?”

“你说老林啊……”白元芳挠挠头,把脑内自带马赛克的东西排除之后提供了一个能过审的答案,“老林会叫几个歌姬去卧房唱小曲,三个弹琵琶,两个奏古琴,还有一个给他唱苏州评弹……狄仁杰,你不会怀疑账本藏在琵琶里吧。”

若真藏在琵琶里那也太扯了,人家茶商每次记账的时候还得砸开琴才能取出账本,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

不过,苏夫人今天倒是接触了游船上的琴。

次日,游船在楚州港停泊了一个时辰。王朗下船时两手空空仅有羽扇,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印花布包裹的包袱。

狄仁杰怀疑其中有诈,对王朗还是不得不防。王朗见他那个死样子,也是给自己叫冤。他承认,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可至少这一次他和狄仁杰目的相同。他恨不得马上找到那本账本交到狄仁杰手里让他一路护送回京城交给武皇,让武皇根据账本除掉一批眼高于顶的京官,其中就有殿阁大学士。很可笑吧,对于诸葛王朗来说,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

“送你拿去偷梁换柱。”王朗把那印花布包裹扔在狄仁杰面前,里面包着一本市集上新买的空账本,“没几天了,狄侦探。船都已经到了楚州,等到了金陵你们下船,这船和账本一起离港,到时候再想找账本就晚了。”

“要么这样,”狄仁杰见王朗对这件事情比自己还要上心,便故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反正你也只是希望我把账本交给武皇,不如你找到账本交给我,我来上呈武皇。卧龙小诸葛,狄某脑子笨,找不到账本在哪,还请多担待啊。”

“气死老娘了!”王朗被气得不行。他和方起鹤素来习惯在智商上碾压别人,遇到某人的无耻行径只能干生气。王朗抓起桌上的印花布包骂咧咧地走了,路上不小心被小二撞到肩膀,还停下来责骂小二怎么没长眼睛。

白元芳坐在一旁默默剥栗子,见王朗杀气冲冲恨不得横行霸道的模样,问狄仁杰,“这事就这样了?”狄仁杰点点头,从纸袋里摸了个栗子,“王朗为了自己的利益肯定会弄到账本。可能那本账本里记录了一位他们需要清洗的人物,他们想要借武皇的手,光明正大除掉背叛他们的人。”

“那你就坐视不管吗?”

管?怎么管?罪人多罪,终将得到处罚。只不过这处罚究竟是针对罪人的哪项罪名,他们就不得而知了。他们都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作为棋子,哪能轻易管得了别的棋子的死活。

狄仁杰点了烟,叹了口气。

9

船行至润州,即将进入长江抵达金陵。

王朗黑着眼圈,显然一宿未睡。他把账本小心翼翼地包裹好,递交到狄仁杰的手里。狄仁杰翻开那本封面写着《江南十二谱》的账本,凭借他过目不忘的本领,将其中的勾结金额一一记下。

翻到某一页时,他停住了,问向王朗,他们想要除掉的人是否正是殿阁大学士。

此时,王朗也懒得故弄玄虚,疲惫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还是比较适合动脑子,这种体力活交给跑腿的去做得了,没必要把自己折腾个半死。

原因呢?狄仁杰不知餮足地足追问。

“小心贪多嚼不烂。”王朗只能说到这里。狄仁杰会意,心中暗下决定等回到京中将春茶案同殿阁大学士的贪腐案结合在一起,说不定还能有新收获。

王朗疲于管太多,眼下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去补眠。他摇摇手,直言自己要一觉睡到金陵,然后去金陵玩上一圈。临走前王朗不忘告诉狄白二人,下次见面,便是对手。狄仁杰愣了愣,嘲讽王朗放狠话之前先让方起鹤把从大理寺偷的马还回来。

“他什么意思?下次见面?”白元芳见王朗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我们不去金陵了吗?难道直接打道回府?”

狄仁杰点头,此次事关重大的账本在他们身上,事不宜迟,该早日返回神都免得夜长梦多。这账本被偷一日,被发现的几率也就增大一分。若是在金陵府逗留久了,招致杀身之祸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我都跟老林约好了……”白元芳垂下脑袋十分沮丧。

狄仁杰不知怎么安慰白元芳,伸出的手顿在半空,想要触碰却又中道绝休。他何尝不想一游金陵。

柳枝垂垂,钟灵毓秀;十里秦淮,盛世太平。那是梦里的金陵,那是只愿老去的金陵。

他告诉白元芳,这辈子或者下辈子,总归有时,总会相至。

10

乌篷蓑衣,朦胧烟雨。

到金陵了。

【第七案·金陵春茶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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