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谢亚楠其人之狼版
我想我和这个叫做谢亚楠的人或物之间应该有些牵连,没准当初一不小心还发生过什么事情,要不然这个稀奇古怪的名字不会一直扎根于我的记忆除之不去,可我又想不出来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记下的这个名字以及有关于他或她或它的一切。
以此为开头,我觉得可以写的东西很多,反过来说就是没什么可以写。如果写下去就必须和我的意识好好商量商量,透漏出来关于谢亚楠的些许蛛丝马迹,这样多少也能对得起我这双劈里啪啦敲击键盘的手,可我的意识并没有接受过严密的逻辑训练,天马行空、三心二意一直都是我的意识的长项,这样看来,如果非要把我和谢亚楠之间的故事道个一清二楚估计还真要费些周折。
比如,首先就要解决谁是谢亚楠——这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本人大名叫做猎狼专业户,从专业角度,我曾一度认为谢亚楠或许是一匹狼,至于来自哪里无甚重要,我和你一样关注的是它的性别。如果我是一个有着婀娜多姿身段和闭月羞花容貌的公主,我自然希望它是一匹彪悍雄壮的公狼,这样我们就能合伙轻松演绎一幕现代版的悲情戏——“美女与野兽”。可本专业户男性性别毋庸置疑,而且至今没有一丝一毫要求变性的愿望,所以,在我看来,谢亚楠是一匹公狼或者母狼都不合适,因为我们若是凑在一块只能上演淫君子们浮想联翩津津乐道的“人与兽”。
不过,本专业户认为如果谢亚楠是一匹公狼还好些,这样一来,本专业户还能让我的意识回想起一点点往昔,这段含糊不清破碎不成片回忆经我的双手整理后是这样:
在六月吐火的荒原上,本专业户伪装成一名牧羊人,头戴毡帽,袒露左肩,足踏皮靴,左手挥舞着皮鞭催促庞大的羊群朝着遥不可及的绿洲前进,其实我右手里紧握着绳套意在随时捕捉抵不住诱惑的饿狼。
因为天热,过于敏感的头羊怀疑前方的绿洲仅是海市蜃楼,不值得挨鞭子拼老命去追逐一场空,突然间调转它那硕大无比的羊角朝我抵了过来,在它的带领下,向来只会低头啃草吃的群羊仿佛打了兴奋剂一样,纷纷调转羊头向着我所站立的方向奔涌而来,本专业户猎狼一向是手到擒来,但从未接触过斗牛、斗羊诸如此类的活动,这等凶悍架势,如何能够从容招架?
恰在本专业户还来不及奔命的危急时刻,这匹叫做谢亚楠的狼从远处咆哮着飞奔而至,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和头羊浴血奋战,不时便制服了头羊,群羊无首,自然是一盘散沙,四散而去。此时,伤痕累累的谢亚楠地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它吃力地回头望了一下安全无碍的我,深邃的眼睛里满是温顺的泪水,之后,它狼头触地,呜呼哎哉。
这一幕着实让本专业户既感动又羞愧,感动的是我与谢亚楠素不相识,先前猎狼无数,弄不好还是它不共戴天的仇敌,现如今它却这番舍命救我;羞愧的是本猎狼专业户自此还有何脸面混迹于江湖?遂扔掉了手中的绳套,把谢亚楠葬了,一个人向着远方飘然而去,从此金盆洗手,不再猎狼。
想想人已至贱,脸皮和尊严都无甚重要,但是拿无辜的动物开涮未免有些过分,所以就此打住。
二、谢亚楠其人之人版
既然谢亚楠不是活动于荒野的兽类,看来只能是混迹于城市人类了,这样一来就好办多了,毕竟人与人之间的共同语言多一些,虽然有的人很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虽然这样的人活得很好,还未曾遭到雷劈。
言归正传,为什么我要说谢亚楠混迹于城市呢?事先的交待是这样,即本专业户猎狼的首选地一直是城市。多年来,本专业户一直栖息于邪恶之城,在这样的一座城市里,黑夜是主宰,黑色是永恒,最重要的是在这座城里,你会欣喜地发现所有的规矩都是人定的,但却任由狼们来修改。每当你走出厚重的混凝土结构,恍然站在小巷里,你会发现到处都是两点两点的平衡绿光四处游移——那就是眼睛,但你永远分不清那究竟是狼眼还是人眼,但狼多确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否则,本专业户不会偏偏叫做猎狼专业户。邪恶之城里的狼均是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而且饿狼喜欢伪装成人类直立行走,一个个表面光鲜,内心龌龊,实则猪狗不如。
为了能让谢亚楠顺利登场,接下来的内容本专业户将尽量不涉及本人专业,说过,已金盆洗手。
既然谢亚楠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接下来就要解决谢亚楠的性别问题,解决这个关键问题有利于我讲明白我和其之间的故事,因为我不可能同时跟男版谢亚楠和女版谢亚楠发生故事,再因为本身我就是个男的,而且很传统。如果谢亚楠是个男的,那么我们很可能就是兄弟之谊,如果是个女的,很可能就是情人关系,当然,这也只是一般的照常人思维推理而已,但至少不会造成我的故事里面出现这样一幅荒诞的画面,即我望着谢亚楠胡子拉茬的脸说:“姐,你皮肤好嫩!”或我揽着谢亚楠的小蛮腰约会还要问:“兄弟,再来一斤二锅头怎样?”
我说过我很传统,不喜欢自己心理错位,但我至今尚且不明白我是如何认识的谢亚楠,同时也始终搞不懂他或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三、谢亚楠其人之男人版
我和谢亚楠曾经是兄弟。
本来,如果真的以此开头,这个故事讲下去就顺利多了,至少我可以确定谢亚楠是位年龄和我相仿的男性,豪爽洒脱,干净利落。但本专业户觉得“兄弟”一词过于廉价,真的来讲兄弟之谊,未免空洞无味。现今,在那邪恶之城里,大家普遍没有兄弟,但是只要喝多了,很多人还是喜欢揽着别人的肩头随口就喊兄弟,无论其是人还是狼,因此,每年误入狼口之人也是不计其数。所以我想,兄弟之谊不是这个讲法,就此打住。
那么我的意识所勾引起的一段回忆就是这样:谢亚楠是我的徒弟。
我原来想他少年落魄,孤苦无依,便将他收在身边,传他猎狼之道。这样以来我觉得由给自己歌功颂德的嫌疑,就此打住。
真相是谢亚楠少年英雄,意气风发,颇喜猎狼之道,肯学上进,我与他一见如故,随结师徒之谊。
想当年,我带着自己的爱徒谢亚楠四处流浪,后来听说邪恶之城饿狼较多,便带着谢亚楠朝此地进发。在奔驰的火车上,爱徒谢亚楠和对面的两位二八芳龄的女士聊得火热。谢亚楠一张俊美的脸和一张抹了蜜的嘴深讨两位女士的喜欢,惹得车厢里银铃一般的笑声响了将近一路,害得本专业户一直心神不宁。
别误会,我并不是那种四大皆空的佛门弟子,主要是因为我师徒二人此次万里之行,我只拿出了一张票,徒弟谢亚楠一脸的天真,拿起票来也不问问他师傅有票没票。一路上我始终在想着如何应对检票,但是没辙,可我又很不想在半途被“请”下火车,因为寸草不生热浪袭人的荒漠非把我们师徒二人当作羊肉串给烤了不可。
一个猥琐不堪的检票员迎面而来。我说过我这个人比较传统,我对“猥琐”的定义相当简单,如果一位男士面对女人时总是笑容可掬,面对爷们总是横眉冷对那就是猥琐。我看着貌似真诚却把师傅闪在一旁的谢亚楠,突然觉得他也有点猥琐。现在想想,搞不好“猥琐”还是一褒义词,要不,为什么那么多男人心甘情愿地猥琐呢?可惜师傅没教给我这个词的新解,我当然不会传授给谢亚楠了。
我着实有点紧张,因为坐火车是头一次,逃票更是头一遭,逃票即将面对检票却无计可施更是生平未遇。
徒弟谢亚楠还在和两个美女讨论她们头发的保养问题,两位美女显然对此十分感兴趣。当检票员走近我们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当时的情景是这样:
正在说话的谢亚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出右手“啪啪”打了两位美女两个耳光,动作干脆利索,连响声都没有余音。一个世纪的沉默之后,两个女孩忍不住剧痛,眼泪突然一齐刷刷地流泻下来,脱口骂道:“妈了个X,干嘛打我?”检票员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给搞蒙了,两个世纪的沉默之后,突然明白了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拉着徒弟谢亚楠的衣服,指着两个半边红脸的美女说道:“你、你,你们三个跟我来一趟列车长室。”徒弟谢亚楠站起来的时候,对我邪魅一笑。三个世纪的沉默之后,我恍然大笑,徒弟果然厉害,救师傅于为难之时,实在难得啊。
不多时,谢亚楠顺利回座,两个美女被留在了列车长室接受训话——因为逃票。
我由衷地赞叹了徒弟一番,并说明他已经出师,可以自立门户独成一派了。谢亚楠摆手笑道:“师傅不要夸奖了,徒弟我那是临时想出来的辙,师傅您确实没票吧?”我也笑着说道:“我是真没有票,吓了我一头冷汗,你这一招好是好,不过,就是苦了人家两位美女。”
谢亚楠辩称自己是提前帮助权威部门教育一下这两个女孩而已。其实我已明白,谢亚楠不仅聪明、反应快,而且临阵不慌,完全具备了一个猎人的优秀品质。
下车后,由于车站人多,我和徒弟谢亚楠走散了,你可以说我是故意的,也可以认为是天赐的偶然,本专业户倾向于后面一种说法,既然这两种说法都是我说的,讨论与否已无甚重要,不过却都是我将来再见谢亚楠时的完美借口。
时至今日我仍然珍藏着一张到邪恶之城的车票,一张未曾检过的票,虽然颜色泛黄,但是完美无瑕。
四、谢亚楠其人之女人版
前面的文字基本上属于据实记录,以下我准备说些谎话。作为一名职业猎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必须狡猾过于你所关注的猎物。现今,谎言是很多人都爱说,而且很多人也爱听的固有形式了,大家说惯了谎言也听惯了谎言,于是把谎言说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也是越来越难。本专业户决心挑战一下,我的谎言是这样:
自从车站和徒弟走散之后,我信步向夜幕笼罩下喧嚣繁华的邪恶之城走去。故事的原意是,我在这座城里注定要遇见一个叫做谢亚楠的女人,故事的题目已经注定,是不可违背的,但我始终不知道我是如何遇见的谢亚楠。
我原想我是在邪恶之城的火车站附近遇见的谢亚楠,夜幕下的火车站诡异暧昧,成千上万的谢亚楠站在低矮透亮的屋檐下向我伸出俊秀灵巧的纤纤玉手,我可以把这个动作理解为召唤或者引诱,但统归是要引起我的注意,我说过我不是四大皆空的佛门弟子,不得不放纵一下我的眼神,但见她们只穿着面积很小的布片,皮肤白皙,厚重眼影遮挡下的眼眸扑朔迷离,七彩斑斓的头发在风中飞舞……每当想起这个画面我就禁不住浑身哆嗦,和谢亚楠这样的遇见会给我的心灵留下创伤,估计她也未必愿意,于是我又继续前行。
我原想我是在邪恶之城的一所学校里遇见的谢亚楠。对不起,这里要涉及一下我的专业。我觉得我在火车上的反应能力还不及我的徒弟,于是决定找一所涵盖猎狼专业的学校好好进修一下。这样一来我就比较容易遇见我的老师谢亚楠女士了。谢亚楠乃武门之后,虽则年方二十,花容月貌,身段曼妙,可也是个动若脱兔,身手非凡的主儿。
我简单向她说明了来意,但见她轻步移来,红唇微启:“你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无人知晓的猎狼专业户?既然来了,就让本姑娘见识见识你的手段。”我拱手还未说一声“不敢”,她已折身飞过,留下一股清香沁人心脾。我低头一看,左手背上已留下了五道火辣辣的抓痕,心下狐疑:难道她练的是失传已久的“十阴红骨爪”?
高手过招讲究快、准、狠,我一看老师都已经不顾斯文了,我做学生怕什么,于是赶紧脱自己的衣服——不要误会,我猎狼的绳套缠在了腰上,不脱上衣取不下来,一般我是习惯袒露左臂,藏在右手里的。于是我左手迅速抽出绳套,擎在右手里高速转动起来,身体微倾,眼睛微闭,紧盯她左右晃动的身影。绳套转动的声响呼啸着传遍了整个练功场。
我估计谢亚楠老师未曾经历过这等夺命的架势,她渐渐放松了腾挪不止的手脚,立在了原地,见我收手,她顷刻间跑了过来,俯在我裸露的肩头,哭了。边哭还边埋怨道:“你个挨千刀的,你真舍得下手吗?难道你至今还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人家对你的一番痴心?”
我愕然,突然觉得左手背上的伤痕刺骨地疼痛,怎么会?谢亚楠?老师?狼?狂犬病?!慢慢地我失去了意识……
这样写,我估计以后若有机会遇见了谢亚楠老师,她不会再请我吃饭喝酒了。为了避免这样的待遇出现,我只好想一想和谢亚楠相见的另外一种方式。
我原想我是在邪恶之城的一条窄巷里遇见的谢亚楠,那是民国初年的一个傍晚,细雨如丝,绿眼游移。我撑着一把油纸伞踟蹰在凄惶寂寥的巷子里,渴望遇见和我一样撑着油纸伞的姑娘——谢亚楠。
我和谢亚楠素不相识,因此只能依靠想象来描绘我所愿意遇见的谢亚楠:此时的谢亚楠应是留着齐肩的短发,身着白布短衫和一袭齐膝的黑裙,油纸伞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哀怨、忧郁。我们打此相遇,彼此让路,却总是让错方向,她似嗔怒一般抬头看了一眼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我,顷刻间面色绯红,羞涩地疾步走开,漾起我无限的非分之想。
接下来,我们在革饿狼命的宣传大会上相遇,彼此倾心,双双投入到热火朝天的猎狼革命的大潮中去。不过,这种婉约脱离时代太久,我一猎狼专业户怎么看自己都不像新潮版的革命青年,活脱脱一反动分子。谢亚楠倒是可以这样装扮,因为,迟早我要和她相遇,我愿意我们的相遇标新立异、唯美凄婉,还有就是,因相遇地是在邪恶之城,在这座城里,你上下五千年玩个翻转,也不会有谁提出反对意见,我说过,规矩是人定的。
事实上,真正的遇见是这样:
午后。在六月吐火的邪恶之城里。
面容清秀,身段高挑,衣着朴素的谢亚楠推着一袋面粉走在高低不平的青石路面上,她所使用的工具是一辆五成新的女士自行车。由于路不好走,她累得已是汗流浃背,额前的汗水顺着刘海低落下来,染湿了浮躁的青石路面,凝固成一片片水色花朵,这是一幕相当温暖的画面。
我骑着汗血宝马从遥远的塞北猎狼归来,一无所获,衣衫褴褛,却不小心闯入了这个极其平常的生活场景里。看着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我的内心顿时思绪万千。
说熟悉是因为:十年前我和谢亚楠算是两小无嫌猜的玩伴。那时我们生活在距离邪恶之城千里之遥的小村庄里。一天傍晚,数以千计的绿眼饿狼席卷了我们的村庄,我眼睁睁地看着谢亚楠卷入了沙尘飞扬的饿狼阵中,年幼的自己却无计可施。谢亚楠满面含泪痛苦无助的样子根深蒂固地印刻在了我尚且年幼的脑海里,在我只身蜗居塞外的十年里,每当深夜恶狼吼叫,每当白天沙尘漫天,她楚楚动人的婉容就会在我的意念里反复出现,而且愈加真实。
说陌生是因为:显然,谢亚楠已经认不出我来了,尽管她看着我有些许的面善。
我望着谢亚楠如出水芙蓉般的面容内心着实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唉,十年,太漫长了,时间恰如一把无形的利刃,已将我塑造得面目全非,这样一种塑造不但是形体的,还有内心的,因为现今我见到谢亚楠时已经不再激动难抑,而是平静,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平静,那一刻,游移不止的绿眼消失殆尽,饿狼的嚎叫遥不可闻。
谢亚楠用那种我不可能猜的懂的表情打量着活像从时空隧道里不小心溜出来的我,静止的表情延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最终,她向安坐在马上的我柔媚一笑,温婉地问道:“英雄,借你的宝马帮我驮一下面粉吧?”
我当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遂即下了马。
接下来的温暖画面更是让我难以忘怀,我说过我要撒谎,但统觉得这是一段真实存在的记忆:我用自行车载着谢亚楠在前面引路,汗血宝马驮着面粉稳稳地跟在后面,高低不平的青石路像波浪一样翻腾不息,街道两边厚重的城墙耍着曲线慢慢向后退去。
我虽然看不到谢亚楠的表情,但我知道,在这个六月吐火的季节里,在这个饿狼出没的邪恶之城里,在这泛着微光的青石路面上,一定留下了她幸福的回忆,尽管这个回忆很短暂,也很平凡。
我愿意是这样遇见的谢亚楠,因为尘的归宿是高山,水的归宿是大海,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要回落在可以触摸的真实,然后永远地平静。我是猎狼专业户,在这个故事的结局,我不得不提一下我的大名,想一想我的专业,正因如此,我和谢亚楠之间的故事只能开始,不能结束,因为我说过,邪恶之城,饿狼奇多,为生计所迫,所以我得不停地撒谎,然后遇见千百个真实的谢亚楠,最后再冷漠地抽身逃离,以此来隐藏我内心极度空虚,又四处游移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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