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徒
【再见了——迫不得已和身不由己】
01
之前，一个朋友曾问过我，最想要什么。我想来想去，从美食到电影，再到旅游，似乎没一个能涵盖我的真实想法。于是，突发奇想说，我最想要自由。
——何为自由？
年少时，觉得想去放风筝就有人陪我去，便是自由；长大了，觉得想要名牌包就有钱让我买，便是自由。
学习累了，可以偷闲追剧；工作忙了，可以借故休息；生活烦了，可以游戏解闷；恋爱伤了，可以任性发疯。
总之，自由是，我想做什么就能做点什么的底气。
可后来却渐渐发现，生活中，总有太多不如意。我能选择在冬日的清晨坐上早班的飞机去海南看一朵花，却不能抗拒在盛夏的夜晚脱着疲惫的身躯为甲方修改一张设计稿；我能选择在家人朋友面前肆意放纵，挥霍热情，却不能抗拒在领导同事面前言辞有度、妥帖谨慎。
于是，想到哲学家康德说过的一句话——自由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而是你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
是啊，人要有随时说“不”的能力，才能算是真的自由。
02
可是，怎样才能做到随心所欲地说“不”呢？
想起高中时候学画画的两名同学，两人水平都很拔尖，只是性格迥异。A君洒脱、随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B君规矩、严谨，对任何事都保持理性。
我们偏爱A君，常跟他打得火热。因为觉得他符合年少时我们对于“自由”的定义——不想来画室的时候便不来，不同意老师观点的时候便指出，对于不想上的课直接拒绝，对于不想打交道的人索性无视。简言之，他可以随时随地凭借个人的喜好，自由说“不”。当然，这也得益于他超出常人的绘画天赋，无需刻意练技也不必辛苦钻研，就能把画作诠释得淋漓尽致。所以，老师们虽不喜欢却也拿他没办法，而我们在憧憬他作品的同时更欣赏他的“人格魅力”。甚至觉得“艺术家”们就应当如此，保持个性、保持独立。
B君，则是大家公认的好学生。为人谦逊、有理，没有缺席过一节课，极其自律，深得老师喜欢。很少看见他公然拒绝别人，也很少听见他对别人说“不”，他总能用最委婉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心意，既不得罪别人，也不委屈自己。他画画得很好，不是散发着天赋灵气的那种好，而是辛苦打磨，充满了技巧和稳妥的那种好。老师常叫他给我们分享经验，他也都不吝赐教。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会觉得跟他有距离感。觉得他太过压抑、谨慎，不够率性而为，一点不像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后来，临近高考的时候，A君做出了一个令我们瞠目结舌的决定——他想放弃考试，去西藏旅行，自由创作。老师阻止他，毕竟他美术统考已经过了美院标准，只要文化课过线，就能轻轻松松进到美术领域的最高学府，这些都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即的。然而，A君却觉得美院的高额学费是家里的负担，加上他本就不喜欢循规蹈矩的生活，觉得大学毕业之后难免也是进入朝九晚五的工作，永无心灵上的出头之日。所以他坚持不辜负青春，不辜负理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要和一切规矩、束缚，说“不”。
而B君，则要比A君保守许多。他像我们许多身在条条框框中的人一样，努力学习，拼命考试，最后如愿去到了中国美院。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他欣喜若狂，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难得的是，他仍隐忍克制，没有在众人面前过多炫耀，怕引发我们心理上的不平衡。开学前夕，他请大家吃饭，席间谈到学费一事。和A君一样，他家里条件也不富裕，所以总拼了命地努力，希望通过考学改变自己的命运。B君告诉我们，不论他勤工俭学还是向亲戚朋友们借，都一定要坚持读完大学。这种“不出圈”、“不抗拒”的精神，和我们普罗大众一样，都渴望顺势而为，然后在这个范围内努力做到最好。
又过了几年，当我们步入社会，再见面时，A君没有到场。听同学说，他在前几年去了西藏，专程画那里的人物、风景。回来后，画作也曾被赏识，甚至卖出过上万元的高价。但自那之后，他就销声匿迹了。据说，是迫于生活压力，找了绘画机构做美术老师，业余时也卖画赚钱，但画的质量却大不如前，或许是被家庭压力打垮，或许是被平凡生活打磨。总之，他现在能做的事情有限，能去的地方有限，就连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想象力，都变得寡淡。他不得不去做些违背本心的工作，去换取现实的真金白银，他再也不能任性妄为地说“不”了。
而B君，依旧是像我们从前认识的那样，沉着自律，四平八稳，但骨子里却透出比以往更浓烈的意气风发。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他大学四年一直不断参加各类比赛，大小奖项也荣获了一些。并且如愿考上了研究生，争取到了留校名额。现在，他的生活很“滋润”，娶了个同样在校工作的老师，两人在杭州买了房，假期时候偶尔结伴出国旅游。虽说，也难免有不如意的时候，但相较于奔波的大多数人来说，已经是很令人向往的生活了。现如今，他终于能挺直腰背，拒绝一些不想做的事情，也终于能不强迫自己必须像打了鸡血似的求上进。他的生活终于开始充满选择权，可以对着一些言不由衷的事说“不”了。
03
我曾问过B君，他靠什么实现了如今的相对自由？他从手机里调出了一沓计划表给我，上面写着他每天、每月、每年要完成的事情，每完成一件，都要在上面打个勾。我仔细一看，他凌晨6点就要起床晨跑，晚上11点准时睡觉。周末要陪伴爱人，闲时要看书观展。就连探望父母、拜访恩师的日子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他就把这张表摊在我的面前说：“喏，我就是靠着这些不自由，换来的自由。”
我顿时感慨万千，不由想起从前他独自一人守在画室画到夜里11点的情景。又想到高考来临前，他常揣着书本去食堂，一边吃饭，一边看书的模样。
刹那间觉得他得到再多的资源，再多的财富，都是应该的。只有这绵延不绝的“惊喜”才配得上他日复一日的自律。
所以，很多人在谈起自由时，常觉得自由便是挣脱枷锁，奋不顾身做一切想做的事情。我想，在不懂得“任性妄为”这四个字的时候，我会粗略地将其定义为自由。但是，有了千千万万个自由的斗士破茧而出之后，我想，对于自由的定义应当更冷静、深邃些，那就是——自律造就自由。冲破牢笼，飞向天际的唯一办法就是用合理的计划、高效的行动，打造一双坚实的翅膀，去助你飞得更高，飞得更远。否则，翅膀尚未成型，就急着追逐自由，下场只能是被暴雨摧残，被飓风折损。到头来，身躯都要残破不全，还以何面目追逐自由？
所以，若某天，有人劝你，为长远计，为未来拼，不要固执地认为他是在禁锢你的自由。相反，他是在用最温柔的语言，最善意的提醒去给你自由，给你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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