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山,不是传说“水漫金山”中的地点,是上海石化之城的金山。
出门,我看了看手机刚好八点半。天是亮的,说亮是指空间中的光线,不是指概念上的时间,没见到太阳,天空依旧延续着昨日的阴沉,云层高高低低重叠纠缠,织成了我的一张老脸。
说心里话今天没准备去金山,都腊月二十八了,再过一晚就是大年三十,况且昨天已经去过,这个礼拜一也去过,这两次的动静都比较大。在杏房班的接待室里,真发工(这几个字是谐音,你懂的,不拥谐音,文章就和谐了)几个相关部门的头头都来了,参与了接待、协调,也订下过正月十五再去金山的基调。其实这两个月已经跑了很多次,一次单程就六十多公里,几个来回就是回一趟老家的距离。
昨天傍晚有人招呼去奉贤,我没去,离得太远,预报上还有雪,晚上去晚上归变成风雪人了。没过多久,估计他们协商有了统一认识,因为很快我接到了信息,说今天去,并且多带几个工人。我笑,这个点没回去的,都他妈平时人五人六的人,哪里还有工人的影子?我去。去,明明知道没什么效果,就像这阴沉的天空里不会挤出一缕阳光一样。不去,又不死心,只能说去碰碰运气。
上高速的时候天下起了雪,不大的雪花在风中狂舞,似乎在为新年营造一种氛围。G15像条巨蟒在风雪中扭曲着身子向南游去。这条路从二O一八年开始,也不知道跑了多少次。那年九月,经朋友介绍,在金山亭林镇一个叫御府的新建小区做装修工程,计六十四套公房。按协议要求,三个月基本完成了水电,油漆,磁砖铺贴项目,却没有在协议说好的付款时间期限内拿到人工工资。这一拖就拖到第二年年底,因为没眉目,第一次去政富的杏房班,因为有工作人员的帮助,年前还是拿到了极小一部分回去过了年。二O二O年,项目被爆涉嫌虚假宣传,违法销售,偌大的工地被封。我们开始走上了艰辛的讨薪之路,到了八月份,收到发冤以工人工资为性质判决项目负责人年前该偿还的判决结果。
结果却等不来结果。
到金山已是九点整,老张夫妻俩在等杏房班门口等我。我迈上步阶的时候,老张正举着手机打电话,满嘴是埋怨的口气,听得出小李四个人还没到。但小李他们来了也没用。在办公室里,接待我们的是真发尾的赵主任,看他头顶上的寸发估计从忠兑转过来的,但特殊的位置磨圆了他的锐气,还有耿直,他一直表达对我们遭遇的同情,也一直劝我们忍忍,相信很快会走完一切程序。老张老婆实在没办法,站起来走到门口,面对赵主任他们身子就低下去,双膝轰然落地。门外立刻有人冲进来,拖起了她。我的眼湿润了,迷糊中看到赵主任低下了头。
同情解决不了问题,冷风中,我们决定还是去直发桔。上午十点多,他们还没下班,但一见到我们这几张熟悉的面孔,门立刻关上并且反锁了,从不密合的缝隙间丟出一句话:上面吩咐过,不接待你们。
进不去,只好在门外徘徊。
雪停了,云层面有阳光射出来,但风更大,没有遮挡的风夹着冷将我们团团围住,朝袖口、脖子里钻。
老张的女人抱出被子,坐在狭窄的背风处。我没带被子,也没穿毛衣,只有动,以动抵御冷。小李举着手机,嘴里还唠唠叨叨:里面的不是人,存心冻坏我们。我以为是发抖音。老张对门里的人说,你们可以不理我们,等会我去买药水,我就不信,用我的一条命换不下来你们的乌纱帽。
我不知道过了一会他真的揣了一瓶药水过来。里面的人发现了异常,出来两个一左一右夹住了老张的胳膊,但拽不下来。有人叫我帮忙,我说这是被逼的,一个迈不进新年门坎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但鸡蛋碰不过石头,我明白老张的心情,他是不会喝下去的,即便是可乐,站在北风口上,也没人愿意咽下。说不清楚的是,往往不愿意咽下去的也许咽得比什么都快,因为失望之极,因为心冷,没有了感觉。
我是四点多出的金山城,夕阳还没西下。希望开年来的时候,东方有冉冉升起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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