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三势,由春秋战国渐转而来。
西北有凉蟒,北凉王张扶摇替赵室宋阳,守北凉至北,北辽。张扶摇本是江湖一破落贵族,却在八国混战之际,以布衣之身平六国,安社稷,为苍生。
一时风光无几,功高震主之说也自朝堂传向民间。
攻破宋阳之外春秋最后一国南唐时,天下人都以为他会反,宋阳也做好反扑之势,但大将军张扶摇安然回京,不发一事。 自此宋阳皇帝---赵淳,裂北凉之土封王侯。张扶摇成为了一位异性藩王。也是宋阳历史上第一位异姓藩王。从此,十八年的北凉灵歌,在张字王旗下,煌煌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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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凉王府,一卷蓝白王袍上,八龙转腾,王袍之色与龙图,都仅次于帝王,可见龙恩浩荡,它的主人是位暮暮垂年的老人,他坐在紫檀木雕座上,周围是他的部将,张字王旗下的中流砥柱---站势,如沙场排兵一般,并然有序,铁甲森然,一把把凉刀阵在腰下,应是刚从沙场退下。
老藩王站起望向北方,他的背已无当年马上天下的军人硬气,倒像个老父亲期待着儿女归来 。他的口角喃喃道:‘‘是该交给他了。”声音不大,但满座武将都听得到。
凉州边塞,白马义从。“驾”! 一声白马嘶鸣,一骑绝尘。
北凉铁骑甲天下,白马义从甲北凉。领头鲜衣怒马,在凉州边交驰往,直奔凉州城。
在塞下江南的芦苇荡中,一曾为北凉边军的渔者,看到他们,叹道:“世子殿下长大了。”
北凉王府门口,一老人满眼的期待他的独子归来。
早年的战火,使他不在意那些无用的礼节,他望见那白马义从,从容的一步一踏,去到门前。他才说道:“长歌回来了,进来吃饭吧。”
春秋战国时被称为人屠的他,毫无人血与无情,却在此刻充满着慈爱。张长歌很默契地与父亲走往庭院,看着他们的背影,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一词。父慈子孝。
“已值晚秋,北凉家家户户都已满粮。明早陪我去看看故人,再晚些,大雪就要封山了,要去的话就只能等明年清明了。”
“带酒吗?”世子殿下问道。
“十三年的绿蚁。今我刚从地窖拿出来。”老藩王答道。
北凉名酒,绿蚁。是北凉边军将士冬日防寒官配的烈酒,也是天下第一烈酒。
府中一院,梧桐院。一苍苍梧桐,植根在院中已十三年,清秋时落叶就铺满了每一块汉白玉砖。 两人一桌在梧桐树下,桌上放着西北出了名的牛肉面,面讲究。面是出自辽东平原最富有麦香的河口面屯,牛肉是北蛮子的牦牛种与中原的黄牛种产下的牛,加上北地的豪情做法,吃起来就两字——劲爽!
老王抬头道:“这些年你不容易,走江湖,是对了。”
世子殿下也抬头道:“我纨绔十六年,一半是为了你在皇帝面前的压力,还有一半是为了……”老王爷打断道:“你小时候一生气,就拿着扫帚追着我满王府跑,我那时以为你不懂事,就让你追,有一次你没追上我,我就看你在台阶上一人哭,那时我就想过去跟你讲,再大的事,男子汉也不能哭,这还没走到你跟前,你也不知道我在你身后,你就哭丧道‘是他张扶摇害得我没妈,我没教养,我纨绔,我一儿子追着爹跑,错的不是我,是他张扶摇。’”
那时我就想,这话在理,错的确实是我。然后你就站起来一转身,看到我没反应过来,我就跑过来,把你抱起来我就哭,和你一起过。
世子殿下毅然道:“你说你记事起,你就哭过两次,还有一次是我未曾谋面的奶奶走时你哭了,我听你的部将说,那时你刚打完仗回来,凯旋回乡,却听闻到,奶奶三年前就走了。你在灵堂里,抱着奶奶的牌匾,蜷在角落里,苦苦的一滴一滴掉眼泪。”
“我张长歌不像你视泪如金,平生哭过很多次,但我也只为亲人流,只为我母亲流。”张长歌肃然道。
老王爷站起身来,留给世子殿下一个暮弱的背影。好像看到了他往昔的峥嵘岁月,也知道了他今昔已白发苍苍。他和了一声:“孩子长大了,像我。”也不知是给谁听的。
夜幕中,张长歌站在树下,怔怔出神,回到并不宽敞奢华的屋内,简单朴素,外屋有两只衣架,徐骁弯腰从桌底拉出一只箱子,打开以后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满满一箱子的布鞋。 不远处,两架衣架,架着一套将军甲,一件北凉王蟒袍。
3
清早,两只北梁骏马,夜照玉狮,已驰奔在凉州道上,奔往清凉山。
世子殿下伏在马背上,追往前面策马奔腾的老王爷。老王爷沉声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可还有千骑卷平冈吗?”
晌午,两人已登上清凉山,清凉山是北凉乃至天下最大的碑群,北凉十八年来有三十万英魂战死关外,多数都来不及入土,张字王旗愿英魂归乡,故此有这一座座的衣冠冢,除了北凉将士还有那些为中原为北凉做过极大贡献的人杰。入冢之碑,均只刻姓名与生死年月,加北凉英魂四字,老王爷说过,他百年之后,一并如此,且之后历任北凉王都如此。
一灰白石碑前,有一对父子。父亲横卧坐下,儿子像北凉边军一样,挺在身后。满清凉山都只种一种树,枇杷,老王爷对世子说过,这是他对清凉山唯一的私心。枇杷在深秋开花,翡百对花瓣里夹杂着碎金,比金秋里的枫火,更胜一筹,故此她喜欢,也故此清凉山一半的枇杷树,都是老王爷一人所植。
老王爷孤孤地看着这座坟小半个时辰,最后柔声道:“今儿,咱得见不止一位故人,就当我给你讲讲我当年的江湖有多么江湖。来,酒拿来。”世子殿下将别在腰上的玉葫芦拿了过去。老王爷接过手,横卧在枇杷叶铺满的每一寸土壤上。他沉稳道:“我张扶摇在沙场上交过多位兄弟,在那命不值钱的春秋风雨里,这些兄弟告诉了我,何谓兄弟,何谓袍泽。力大无穷的王力杰在楚门大败时,一人扛千斤城门,为了救我,他最终被压成肉泥;陈三千在沙场上替我扛过三刀,死前最后一句,来世还做北凉魂;张玉在火场里,外面是敌人的火箭,他就用他的铁甲帮我扛,最后浴火而焚。”说到最后时,他一人的苦涩,无人能懂
然后他大饮一口绿蚁,“敬三十万碑林,敬三十万铁骑,北凉不悲凉!”
世子殿下就看着,他父亲对战友的独白,他知道袍泽二字在北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战场上陷阵可拼命冲锋,因为会有袍泽在你身后,替你挡刀。
世子殿下对着三十万碑林,高声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还是面前那座坟,老王爷听到儿子的话语,慰然感动,看着那座坟低低道:“我还有一兄弟,他叫温不胜,是江湖之友,雪中送炭。”
老人眼里好像突然放了光,他回忆起了他的江湖,安然说道:“我和你温叔,是打小的兄弟,一起读书一起走江湖,他一心想做个剑客,可是那时没钱呐,拎着一把木剑,骑着一匹瘦马。那时他还挺有才,有天他对我说“他练别人的剑,凭他悟性,这辈子没法入门道,干脆也不找啥剑仙了,走自己的剑道,而后就别离了,他哼了三句,这辈子,没法忘!”
——莫说我穷的叮当响,大袖揽清风。
莫讥我困时无处眠,天地做床被。
莫笑我渴时无美酒,江湖来做壶。
一个游侠牵着一匹瘦马的背影,好像又在他的眼中出现。
世子殿下问道:“然后呢,我温叔还练剑吗?”
张扶摇一声喝道:“练,当然练,怎么不练。”
昔年,沁雪园中,这算的上是辽东苦地最为气派的官府园林了,辽东府的百姓都以进园为为荣。偏远些的辽东北疆的乡里巴人若是有幸去一趟州府的,就是看一眼,回乡后那都能吹一辈子。故有俗语“进沁园,庆余年。”
温不胜混亦江湖多年,虽说是那不入流的土鸡瓦狗,但沁雪园还是听过的,想着有一天能着在他那兄弟面前,在沁雪园上,耍上一把快雪剑。
今天,他完成了他梦想的第一步——进入沁雪园。不过他好像并不知道他已在园中。
“长青叔,这哪啊,你看那剑古苍松,一棵树苗便要十两黄金,这一排至少要有百年啊。”晚着那一排名贵古松,不禁咋舌。他在算着这一排古松的价格,眼里一溜,他突然露出惊讶的表情。转向长青叔说道:“叔啊,这不会是你家吧!”长青叔刚想回答却被温不胜打断
“叔啊,我早就看你一脸富贵相,瞧瞧,南人北相,财宫敛起,你看我这么多天又给你牵马,又给你做饭,就连你那把破剑鞘都每天至少给你擦一次。我这没功劳也有苦劳,我不要多,就只要那棵古松,哦不,只要把那松子给我五十个。就可以了啦。”他的眼里冒着金光,向着长青叔道。
长青道“你个小崽子,眼里全是铜板,我就算是给你一颗松子,都能在辽宁府安上一处不错的家宅。更何况我不是个沁雪园的主人,整座沁雪园也都应没有五十颗剑古松子。”
温不胜又是一惊,这里是沁雪园!他心中是震撼的,不过很快又是转念一想,有是一惊。
这回长青并并未有给温不胜反应的机会,平静的说道:“不要猜了,我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我就是一老剑客。今儿带你来这是我要走了,你我相识一载,我便送你一场机缘。”随即指了指他的剑鞘。又郑重问道:“如何?”
温不胜脸上的表情没有滞停,反是有些江湖人的老陈。
他出乡闯江湖是便是励志要为剑客,只是从少年渐为青年,一路的苦难让他知道以他天资若学他人之剑,就绝无出头日他与长青叔说过,他仍记的那晚。
是从辽宁府城的郊外寻上了一座废弃的酒窖,捞上了一壶上好绿蚁,那烈酒一沾口,他温不胜就做不住了,就往那边上的湖里一跳,吓得那湖畔上的一群白鹭,哗啦啦的全都飞了。
被长青叔捞起来后,就有些恍惚了,他只知道从那天长青叔就教他练些奇怪的剑招,这些剑招断续,温不胜始终没把它们连起,而且单招都是毫无章法,如三岁儿童舞剑。但长青叔对此坚定,而温不胜又对剑随意,便就练下了半载。
只有长青叔知道,他醉酒后对剑的执意,是如何了得,又是如何平静。那晚——
“长青叔,我知道……你那宝贝剑鞘……里肯定有把好剑,我温不胜也有把好剑。”他指了他腰上那把木剑。
长青叔:“哦!如何了得?难不成是紫檀花雕木,亦或是金丝楠木雕。”他满脸疑惑,觉得不像,这小子一穷二白,再瞧瞧他那木剑,虽说是被这小子养的不错,他也不曾摸过,不知个老底,石屏三十年翰林的经验,这应该不是啥上好木料。
温不胜被看着绿蚁涨的通红的老脸,随即道:“我温不胜虽没读过几天书,但去过太安的国子监,那的先生厉害啊,我解不了锦绣文章,但我听了那先生的一句话
三十年执剑,不如今朝归鞘
朝夕间归鞘,不如一剑轻安”
我只要有把剑啊,那我的剑对我来说那就是最好的剑。
思绪回往,“温小子,别想了,你所担心的,也无用,不管你接没接受,我都已经给了。”
长青叔背影一斜,脚尖点起,一股浩然气从此升起,他的剑鞘被浩然之气包裹,铿!一把三尺长剑脱鞘,长青随即舞起长剑,一个漂亮的剑花划过,转瞬即逝后,浩然正气引来一流清雪,长青用剑尖舞起,反身旋起,重重清雪绕起青锋,刹那间,长青将剑弹向天空,随即指向温不胜,一声龙吟啸起,温不胜那早已呆滞的眼睛微微投向长青悬顶,有一浩然雪龙张开龙口,温不胜隐约看到一把三尺浩然剑,吼!
他可知一剑可轻安,摧城,撼岳,倒海。心魄可摧,他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内心已有白帆见阔海之状。
直至那柄长剑追至眼前,他突然拔起长剑,但又无剑可舞,只听长青喝道:“将我教你的剑招倒回舞起,倒持太阿!”温不胜突然明悟,有如醍醐灌顶,一套连起却并未大有功效,只是不断连起,行云流水,一刹刹的剑弧微光。不断引起周围清雪,绕起一阵薄薄的雪层,流溢出如长青的浩然剑气,逐渐悬起。
长青舞起长剑,旋起罡风,踏起白鹤,浩然道:“我有一剑,可摧城撼岳,可剑开天门,可低尽仙眉,可敢接否?”
温不胜不知如何却道:“有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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