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老白和老雷

关于老白和老雷

腊月三十，假期第一天。

十一和我发微信“抱怨”说快成了贴对联专业户了：自家的，二叔，三叔，爷爷家等等，出去买个鸡蛋还没买完就被拽走了…我一边听他碎碎念一边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谁让你长的人高马大，又是家里的红人。”

心里想着，其实这个抱怨是幸福的呢。

我家今年不贴对联，因为奶奶在2017年冬天去世了。家乡有这样一条习俗，家中有人去世，三年不贴对联不放鞭炮等等。所以，2018的年过的极为冷清。我的奶奶弥留之际还在关心我匆匆赶过去时冷不冷，她低低的声音说“二，给奶奶搓搓腰，疼。”过一会儿，她又握着我的手问“怎么这么凉？冷吗？”后来，她再也无力说话，那双因为苍老本就不再清明的眼睛好像更加浑浊，再后来，她的双眼已经阖上了。我觉得距离我赶到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可是钟表上却只显示了半个小时。奶奶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以往每一个夜晚，她安静的睡着一样。

那是我第一次直接的面对死亡，内心一丝恐惧都不曾有，只有空洞和茫然。父亲开始联系乡人安排奶奶去世的事宜，我看着匆匆赶到的人群，进进出出，他们的嘴巴开开合合，却仿佛中间隔得无形隐障，什么都听不到。

照片上的老人是我的爷爷，五年前去世的，对我打击巨大。

在我过去20多年的日子里，从来没有想过一直健壮的老头儿会离开的那么早。他难道不是最健康的老人吗？他的力气是最大的啊！怎么我就离开他去上了个大学，他就离开我了吗？对于爷爷去世这个事实，我用了三年来接受。面对死亡，每个人都很无力。

我是跟在两位老人身边长大的。我出生的那年，正好是爷爷退休的头一年，含饴弄孙和麻将充实了他的生活。后来，他去参加了老年大学烹饪培训班，从此全家的饮食大计就是老头儿一手掌握，炒豆角和炒肉丝是老头的拿手好菜，在我毫不吝啬地赞美下，他乐呵呵地炒了一星期豆角和肉丝。小时候的我从不会缺了零花钱，因为有爷爷这个坚强的后盾，当然这项权利只维持到初中，某一天老头儿骤然收回了这个福利，除了买书。奶奶以前骑自行车很利索，几乎每天都会带着我上街看风景，小时候的我白白胖胖但是不好看，于是总有人很实诚地说我丑萌，此时的奶奶就化身护犊子的老母鸡，绝对毫不留情把对方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爷爷的怀抱是幼小的我感觉最安心的地方，奶奶的烙饼是儿时最美味的食物，爷爷奶奶在的房子承载了我所有的开心不开心恐惧和胆大包天。在他们身边，我笑着闹着长大到二十多岁。

记忆里，爷爷的身体一直硬朗，以至于让我产生一种他可以活到100岁甚至更久的如此愚蠢的想法，而这个想法让我对于他往往总是索取而很少付出，自此悔恨终生。

记得接到父亲电话那天，正是利用马哲课准备下午教师资格证考试如火如荼的时候的，待那句“往回走，你爷爷病危”冲破耳膜抵达大脑时，眼泪先于行动有了反应，怎么都控制不住的眼泪，同学们被吓了一跳，而我毫无所觉。火车飞机轮番刷票但终究还是迟了，灵堂已经搭起来，爷爷躺在了那口四四方方木盒子里，我能做的只剩下跪在冷冰冰的遗像前，哭哭不出，说说不出。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整个人都似乎处于“自我蒙骗”阶段--爷爷根本不可能死呀，他那么健康，某天我回去他还能大嗓门喊我“二亲亲”。

那之后，我将对爷爷的思念都拿来放在了奶奶身上。可有时候面对越来越记不住事因为吃药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的老太太，还是有不耐烦的时候啊！现在这个老太太也去世了，我的乐园全然成了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抽象。

时间是最厉害的东西，它会给你越来越多，也会拿走越来越多。我知道，终有一日，爷爷奶奶便真的更多存在于照片中了，再想起他们，我不会有激烈的情绪，不会再哭泣，那一天我不知道还要多久，但是我会告诉我的孩子，我的孙子，我曾经有过多么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