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雷

老雷是邻村的医生。

听老人们说，他从城里来，以前是个军医。
也不知道什么缘由，从我出生起他就在这里做乡村医生了。

老雷很英俊，身上散发着军人的气质。不过因为他不拘言笑，所以眉宇间看起来比较严肃。

在这个村子，最好的一排房子的第二间，就是他工作的地方，也算得上是一个诊所。

房子前有两棵高大的枫树，总是在风吹来时，飒飒响。

老雷是个很守时的人，周一到周五，每天九点上班，五点下班。早晨骑着他的老式自行车来，晚上又骑着回去。

这个诊所很狭小，两个房间，加起来还不到十平米。但老雷却在这里接诊过很多人。

房间里的东西很少，只有一张陈旧掉漆皮的桌子，桌子上压着一块和桌面相同大小的玻璃板。

玻璃板和桌面间整齐地摆满了老雷儿子的照片。穿着军装的男子，很英俊，五官和老雷很像，不过眉宇间少了老雷的严肃，看起来非常温和。

每次，老雷还没到诊所时，门前就坐满了老人和抱着孩子的妈妈们。

叮铃铃的铃声从路的那头传来，等待他的病人们就知道他来了。都默契微笑地望着他从老式单车上下来。

掏出钥匙开诊所那掉漆的门，然后接着开始一个个问病人情况。

老雷很严肃，打针时， 他一般不会像温柔的女医生那样哄孩子。小孩子都怕他，看着他拿着针，就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起流。

如果遇到实在不肯罢休的孩子，他就给孩子嘴里放颗糖。一会儿，孩子就安静了。

其实他打针一点也不疼，只是因为看起来严肃，所以孩子们都害怕。

在那个年代，去大医院看病，路途遥远，而且费用也高。

老雷的到来，是方圆几里村子的福音。他为这些以天为食的农人减轻了许多痛处。

他的收费只是药和药水的成本价，从来不会多收什么其他钱。

不过因为这个诊所的设施有限，基本药品有限，所以他只会接诊他能接诊的。

一些大病他还是会建议去城里的医院。

但是农人生的大多数病，他都能治好。

他在农人的心里是神一般的存在，因为他能治病，减轻他们的痛处，而且收费也不贵。

现在一次感冒都要治很久，那时候，他却能一次就治好。

他有一个禁忌，就是不收村里人送来的鸡蛋和蔬菜，如果有人送，他就会和他们说以后再也不给他们看病了。

村里人怕他真不给看病，没人敢送他东西。只会在拿完药后，握着他的手，用力说谢谢。

夏天的时候，大枫树下会坐很多老人和孩子，老人在那里聊天，孩子们则围着大枫树玩耍。

有时，老人们拉着家常，而老雷也闲着的时候。老人们就会说，老雷，来说说你吧。

老雷却不曾和人们说自己的故事，他招招手和老人们说，你们聊，你们聊。

人们只知道他有个英俊的儿子，其他一无所知。

老雷有一些习惯，如果中午没有人来看病，他会关起门，睡一会儿午睡。

他总是身着衬衫和西裤，但是从不穿白大褂。他的身上总是有种温和的气息，和严肃的眉宇不太相符。

农人也有些贫困又急需看病的，他会像往常一样帮他们看病，但从不记账。

那个时代，没有手机，方圆几里外的人要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得花上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的时间。

看病欠账的农人就会在下次看病的时候再把钱还上。他也从不催促，但从来没有人会忘记。

从我的出生，到后来12岁因为一次荨麻疹，他给我看过一次病，就再也没见过它了。

他在邻村的那个房子里为农人看了几十年的病。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在那个房子里给农人看病了。

或许是因为道路变宽了，交通方便了，乡野间开始有了一幢幢整齐漂亮的房子。

他便存在那个年代，存在人们的记忆里。

但还是有人会说，老雷啊，我好像现在再也没遇到过他这样的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