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子光了解不多,主要被丁可吸引。
两人第一次发生交集在《踏血寻梅》,片子的原声很好听。
王嘉梅第一次卖淫结束后拿着一手零头小钞换耳环的样子美极。纤长的细腿踩着并不合年龄的高跟鞋,嘀嗒嘀嗒走在地下甬道里。
那个时候,你还能看见薄如蝉翼的光覆在她柔软摇曳的裙摆上。笑容是纯粹的甜,背后是相当凝滞的空白。
她第一次来香港也这样,瞪大眼睛看窗外,空气和表情一样有种脆弱的凝滞感。
整个人就像一杯凉白开,换作谁都不会想到,这杯不温不火的凉白开,后来漾出那段令人齿冷的香江秘闻。
白雪寓意真相,梅则代表王嘉梅。
有关片名“踏雪寻梅”(后改为踏血寻梅),翁子光给出的答案是,真相往往不是最重要的。
相比后果,前因更为动容。
这部讲述援交少女碎尸案的限制级作品,在爆炸性噱头的层面兜兜转转,碎尸、割腕、性与暴力,奇技淫巧轮番上场,最后游到原点,想讲的还是人类共情的孤独。
这种孤独感表现在两位男女主角身上,相遇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泥沼。
1986年,电影《看得见风景的房间》在美国上映。
导演詹姆斯·伊沃里讲烂俗爱情,一个大家闺秀与穷酸青年相爱相亲的故事。这与《踏血寻梅》牛马两不相及,却被化成一串字符印在电影里。
“KDJFJDFJ”,王佳梅的房间是有栅栏的。
旺角的霓虹不属于梅,梅能拥有的,只是在逼仄暗角楼里做一盏枯寂昏黄的坟灯。在床边晃动她光裸的脚踝,轻轻地哼着郑秀文的《娃娃看天下》。
王嘉梅所能想到的美好的极限,不过是想变成海报上那个甜甜的麻豆。
她不知柴米艰辛,妈咪花三千买一台电脑需要多少心力,一对看似普通的耳环对这个家意味着什么。
也试着做过反抗,比如发传单。
踩着高跟鞋在大太阳下晒成肉干,得到的不过是被克扣的零头小票和一顿廉价麦当劳。帮朋友拍灰头土脸的公益广告,难看得连她自己都避之不及。哪个女孩不爱美,嘉梅是孤独的。
看似执着地追求好看和漂亮,归根结底,还是想让人喜欢自己。
梅也相信爱情,就像相信《看得见风景的房间》一样。
喜欢过一个嫖客,可惜没过多久被小三。
总觉得梅会爆哭,歇斯底里的宣泄这段感情的不公。没想到最后只是低着头难过了一会,再仰头,拨通下一个嫖客的电话。
“多给五百块,我可以留到明天早上再走。”
王嘉梅对嫖客说这话的时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放弃了自己。
反抗生活最好的方法,就是顺应它的残忍。痛苦到失去知觉,也完成了生与死的超脱。
与之相似的,则是同样孤独的聪。
被老板压榨,有喜欢的女孩,却碍于长相不肯表白。
最好的思念是,偷偷在车里割破手指自慰。感受血液与精液的气味,模拟自己回到与她做爱的场景。
也有白月光,比如自己的妈妈。不许室友沾染半分,守护她像守护一块神圣的疆土。
对于生活全方位的崩溃,聪在电影中给出了解答。
对人的厌恶与梅在面临同桌割腕时表现出的冷漠一样,充满麻木。这来源于生活全方面的痛,这种痛不同于跌落于高台,骨损一瞬间,而是仿佛一场漫长卓绝的战役,这场战役的每一个瞬间都在磨人。
所以说是“生而为人对不起。”
影片除去丁可的OST,杜可风的摄影也为《踏血寻梅》增色不少。
疏离感分明的运镜,水光绿的画面色调,狭长又斑驳的光影,整个故事就像一面幽藻浮生的沼泽。
他拍这两个人,迷离得紧,有猫眼石的质感。这两块石头,同样闪烁着孤独的辉光,互相吸引。异类与异类相逢,变成为了同类。
梅与聪的汇聚,命中注定。
影片前半段主线主线各自在讲他们的故事,他们所面临的暗涌,他们的挣扎,穿插着臧Sir一路高歌猛进的探案视角,《踏血寻梅》,徐徐摊开一幅香港底层众生相。
这种百转千回的叙事,将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魅力发挥到极致。视点迷离得分不清它在讲嘉梅还是聪,亦或者里面每个匆匆走过的面孔。
无论是为了融入香港原住民心力憔悴的母亲,还是未婚先孕性格软弱的姐姐,亦或者同样为前妻与子女掣肘的臧Sir,生活这盘棋,你我都逃不脱。
大可以中场退出,挥泪Say bye,只是没有了你,世界照常运行。
太阳从东边升起,雏妓唱着苦情歌,负心人抽事后烟。没人记得昨夜长风立下有关恒远的誓言,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座城市有数十万的人,孤独的人总能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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