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又火了。
因为《妖猫传》。
从2005年的《无极》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火过了。
2005年，陈凯歌耗时3年，耗资3.4亿的《无极》上映。
这是一部讲述爱、命运、幻灭的东方奇幻故事，由当时最当红的大陆、日本、韩国、香港影星联合主演。
该片打破了中国电影点映票房纪录、首日票房纪录、单日票房纪录以及首周末票房纪录。最高VIP票价高达1888元。
但是，很快，《无极》和陈凯歌都跌下神坛。
至美的画面，至美的音乐，至美的演员，并没有让陈凯歌继续称王。
影片中，莎士比亚式各种隐喻的台词，舞台剧式的风格，如同谜底揭晓时突然出现的馒头，以及日韩香港的演员在电影中大舌头的普通话一样，让观众觉得生硬和别扭。
2005年，网络已经开始普及。有人恶搞《无极》，做出了一个搞笑式短片《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
陈凯歌不能接受自己的作品被恶搞，气愤地说：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自傲地说：《无极》，十年之后你们才看得懂。
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惹恼了全国网民，《无极》更被抨击得一文不值，贬低和取笑《无极》成了政治正确，而陈凯歌也从此走进低谷。
《无极》，豆瓣评分最低时，4.6分。好于4%奇幻片，4%动作片。
与陈凯歌合作过《霸王别姬》的电影剧作家芦苇，批评《无极》时极为直言不讳，以至于与陈凯歌交恶。
但后来，他说：看《无极》后，我对中国魔幻大片充满信心，一度以为那是起点，万万没想到，那就是终点。
因为，《无极》之后的国产魔幻大片，《画壁》、《钟馗伏魔》、《封神传奇》、《爵迹》，包括最近上映的《奇门遁甲》……等等等等，从剧情到特效，从演员到画风，从配乐到服饰，一部接一部地砸穿嘲笑过《无极》的观众的底线。
很多当年的观众，开始自问问人：我们是否欠《无极》一个道歉？
12年后的2017年年末，陈凯歌导演的第二部国产魔幻电影，《妖猫传》上映。
12年一轮回，《妖猫传》与《无极》有着很多的相同之处。
一样是东方魔幻大片。
一样启用了日本、香港、台湾、大陆的众多当红影星联合主演。
一样耗资巨大。2.5亿。
一样不惜时间成本。剧本打磨5年，建长安城6年。
一样讲述爱、命运、幻灭。
不一样的是，当年的《无极》墙倒众人推。
《妖猫传》，则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评价两极分化。
爱者爱得要二刷三刷，觉得深刻又华美，恶者直接说是无极2.0，空洞又牵强。
出现这样的状况，我想主要是因为，观众群体，在在这十二年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陈凯歌，出身电影世家，父亲是电影导演，母亲在国家电影局工作。
家境非常好，住四合院，有保姆，母亲是富裕人家的大小姐，从小教陈凯歌读古诗，养成了他极爱阅读的习惯。
上中学时就读的四中，国家副部长以上干部的子弟占了20%以上。
在这种中国式贵族的环境里长大的陈凯歌，一直被温暖和知识滋润，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
也因此，他一直保持着一种贵族气和少年气，初心纯净澄明。
这也是后来他在文革中，从天堂掉到地狱，被批斗，被下放，目睹和经历各种残忍荒谬，依然没有被压垮的原因。
这种贵族气和少年气，在陈凯歌导演的电影里，表现得也很明显。
首先说贵族气。
《黄土地》、《霸王别姬》、《荆轲刺秦王》、《无极》《梅兰芳》、《赵氏孤儿》……
他拍的片子，在表现形式上很少人间烟火，都比较脱离现实生活。
然后在一部电影里，想阐述很多严肃而宏大的理念。
所以他把画面拍摄得精美震撼，故事情节百回千转，希望能以此吸引观众，从视觉享受过渡到精神升华。
华美到不实际的画面和内容，承载这么沉重的内核，要表达的东西，大于对电影故事和人物的塑造，很容易给人割裂的感觉。
也就是，不接地气。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在电影越来越娱乐化的年代，导演一严肃，观众也会发笑。
我们只想把电影当做消遣，一种放松和打发时间的方式，我们不想费脑子。
观众的多少，代表着票房，代表着利润，是投资方的上帝。
所以孙凯歌作为导演，不能老想着诲人不倦，还要考虑观众的喜好，还要考虑投资方的利益。
如何把三方的需求融合到一起？
起点高，人自我的陈凯歌，在实际操作中，一直是拧巴的。
固然，陈凯歌非常有才华，但这种潜意识里自傲的精英思想，一旦被观众察觉到，就很容易产生强烈的抵触心理。
最典型的滑铁卢，就是《无极》。
幸好，陈凯歌还有另外一个特点：少年气。
这种少年气，来自于他14岁之前，在精神和物质方面都美好富足的生活。
一个人的童年经历，对人生的影响是巨大的，甚至可以说，确定了他一生的内核。
有这样的内核，即使曾经经历真善美被扭曲和毁灭，也能维持着自己的少年心。
所以陈凯歌的作品中，总有一种反抗和叛逆，以及对权威的轻视。
在《无极》至高无上的王，《妖猫传》中的当朝皇帝，都是一出场打个酱油，就死翘翘领了便当。
功利狂傲的光明将军，以及现实虚伪的李隆基，也是被讥讽的对象，都没有好下场。
还有非常明显的一点是：陈凯歌电影里的男主角，基本都才貌双全，气质出众、并且正当花样年华。
从上世纪80年代，到现在的2017年，王学圻、黄磊、张国荣、张丰毅、张东健、黎明、张震、黄轩……他的男性选角标准，一直没变过。
因为只有这样的男性，才能演绎他所想表达的，对真善美的追求，对至情至爱的渴望，对名利的淡漠不屑。
并且，电影的剧情里，年轻的男性，也都碾压代表着功利陈旧的年长男性。
这很不容易。
对年华逝去的恐惧，对新生力量的抵触，是人之常情。
比如与陈凯歌同一时代的冯小刚。
他这几年的作品，先是《老炮儿》里的老年人依然控制新时代的意淫，再是《芳华》里对自己逝去青春的美化，对年轻美女们的身体放肆到色情的拍摄，影片总有着一种油腻腻的味道。
冯小刚的电影里，极少年轻貌美的男性，即使有，也是老男人们的陪衬。
唯一例外的是黄轩。
因为其一，文工团的年轻男舞蹈演员，总不能让葛优来演。
其二：黄轩扮演的角色，某方面已经是冯小刚自身的代入。
在这方面，冯小刚就远没有陈凯歌风光霁月。
贵族气与少年气，在12年前，是非常容易招黑的。
因为那时北京房价几千块，北京月平均最低工资580。大家都还在温饱奔小康。
我们习惯的，是对上级的服从，对长辈的孝顺，对权威的崇拜。
而12年后，进电影院的主体，是新一代的人了。
他们在富足和平的环境中长大，不知道匮乏和斗争为何物。
他们的资讯来源广泛，知识点丰富，审美观多样。
他们有强烈的自我意识，敢于表达个人愿望。
陈凯歌的贵族气和少年气，对他们来说，不是打压和和自傲的体现。因为他们也有。
所以在我的朋友圈，以及我所关注的一些大v公众号中，对《妖猫传》的评价，就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比我年长的，一般对《妖猫传》评价都不高，甚至失望到愤怒。和他们当年看《无极》的感受一样。
比我年少的，则普遍对《妖猫传》比较认可，容易感同身受，抱着一种欣赏和接纳的态度。
当然，这不是一部完美的电影。
首先，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完美的电影，
其次，陈凯歌的电影，都带着他个人的强烈印记。
所以，《妖猫传》毁誉参半，评价两极分化，这个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正如影片中，杨贵妃的生日，唐玄宗为了炫耀她的美，让杨贵妃盛装打扮，在空中荡秋千，让天下百姓，得以仰望贵妃的绝世风姿。
有的人会讥讽地说，难道是想让我们看到贵妃的底裤吗？
有的人则冷静地说，离我们这么远，我怎么看得清楚她美还是不美？
而有的人，则心醉神迷的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所见即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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