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关平时走路吊儿郎当,杵地上七扭八歪,但在老师眼里和我们眼中,他再折腾上天,也是个好学生,骨子里就是。淘气、顽皮。
上次回家前得知军训要求男生不留长发,关内心极度纠结,又蹲到宿舍暖气片上犯愁,和我商量咋办。我说:“反正我不铰,我一暑假顶着多大的压力留起来的,容易么我。”说完我就走了。我怕走晚点,心里动摇,被关拉下水。
返校回来,我果然没铰头,虽然心里七上八下,但,爷就不饺,爱谁谁。
换上军训发的迷彩服,还有顶小帽儿,扣脑袋上,把头发帘儿捋捋,也还好,就是俩鬓角太长盖不上,跟俩锥子似的支楞在外边。
返校回来,关铰头了,而且铰的异常短,我第一次见他留寸头,也是最后一次。军训后关想尽各种办法,又把头发续回来,几十年如一日保持着同样的发型。如果他不铰头,年幼无知的我也不会知道原来人的脑袋形状各异,就比如他的脑袋,看着很方,顶上头发一没,秒变民工。
他学生证还用了张黑白照片,目露凶光,像极了流窜在外的逃犯。
晚上我走上阳台,掏出一根儿点儿八中南海点上,深吸一口,不过肺,吐在苍茫的夜幕之中。
抽烟是我上大学后做出的第一个人生决定。
上次买点儿八,还是高二,学坏,先买了一包希尔顿——儿时的梦想啊,那时候不知道那个孙子传希尔顿的烟壳撕开了,角儿上有红蓝的小方块,攒50张,能换一张小霸王游戏卡。到那儿去换,貌似没人打听过,总之一到放学后,总能看见蹲路边捡烟盒儿的小孩儿。
希尔顿劲儿大,特别是不会抽烟不过肺,就辣舌头。我就又买了包儿中南海点八,浓淡合适,吧嗒吧嗒的吸着,抽进去,憋一会儿气,再吐出来,装的跟真的似的。
至于我抽烟的动机,可以简单理解为青春期一个躁动少年的狂野脆弱敏感又迷糊的内心驱使下犯的二。小男孩学抽烟,无非几种原因:装酷,保护自己,或者让自己显得很坏。
我属于第三种。
傻逼的一塌糊涂。
十一放假回来后,我在夏家路边上的小烟摊儿特霸气的买了一条中南海,回来藏在衣柜里面。大一新生,在还没有彻底融入大学环境之前,其实和高中生差不了多少,买条烟也遮遮掩掩,心虚。
可我终究不会抽烟,那条烟抽的很辛苦,最后还是往外散出去几包,好歹打发了。
书归正传,在一个阳光灿烂鸟语花香的清晨,我们这帮学生坐上一辆辆大巴,稀里糊涂被拉到北京南边某个军事基地,接受为期2周的军事训练。
基地挺大,里面很干净,保持着我军一贯的优良传统。
一进去就把我们全打散了,不是按班级进行训练,而是被分配到各个连队。所以那时候,我和二班的6000(关宿舍那个大高个儿)最熟,因为我俩是上下铺。分床位的时候,6000谦虚了一句,让我先挑,我就挑了下铺。上铺没有梯子,得踩着下铺床翻上去。6000上了一次就后悔了,他说,我操。
我被分在四连。因为X经贸男女比例失调,男生到四连,就分完了,五到十连,全是女生连。
四连是披枪连,不同于一到三连,天天练练队列,我们是发枪的。枪,是最老的那种半自动步枪,建国后配备的,也就比三八大杆儿强点有限。发到我们手里的,基本是半报废状态,死沉死沉。
我们也练队列,第一天,风尘仆仆被运到基地,放下行李就去校场集合,战队。先站半小时军姿,搓搓锐气。九月,那太阳毒的啊,就大太阳地底下杵着,不许动。换上军装,大伙儿瞅着都差不多,一经暴晒,灰头土脸,就充分融入了这片土地。
中午训练结束,集体跑步去食堂吃饭。一二一,一二一,得喊着口号,一二一,一、二、三、四!所有连队在食堂门口集合,站队,向前看齐!稍息,立正!按连队编号顺序进入食堂。
有时候这帮教官斗气儿,我们就惨了。三连的同志们拉了首歌,很响亮嘛。我们也来一首,来一个打靶归来,日落西山红霞飞,预备,唱!四连的人唱的好不好?我们也来一首,来一首一二三四。
你一首,我一首。饥肠辘辘,一脸操了猫的表情,唯有那带着饭味儿的歌声在食堂上空经久飘扬。
我们后来总回忆,在军训食堂里吃的饭最香,现在想想都流口水。食堂很宽敞,只有桌子,没有椅子,站着吃饭,随时做好战斗准备。站着吃其实有好处,通畅。
军营里,除了连长以上的军官有小灶,都是大锅饭,拿钢笼盆盛。早饭是一盆咸菜,一盆煮鸡蛋,几块酱豆腐,粥和馒头。进去找到自己那桌,八个人围着,先下手抢个鸡蛋,晚了就没了。
后来我们野了,不单确保自己的鸡蛋握在手里,吃到一半就去女生桌溜达,经常能斩获半盆鸡蛋。再后来,女生桌得早去,免得被人抢先。
有次大早上,我们去武器库集合,瞅见几个连长围一小桌儿吃早饭,四菜一汤。我就看清楚有一盘黄橙橙的炒鸡蛋,看得我直咽口水,顿时感到空气里同仇敌忾的情绪。
午饭晚饭三个菜,鲜有肉吃,菜也没啥油星儿,但吃的倍儿香,得抢。
饭后休息时间,只许坐马扎儿,不许躺着。教官说了,在军营里,除了晚上熄灯睡觉,其余时间都不许躺着,实在累了,可以坐床边儿。
我不爱坐马扎儿,吃完饭就走到门口,挨门边儿大笤帚旁蹲着,抽烟,午后阳光刺眼,烟又熏着,我那本就不大的眼睛眯的跟小栓似的。
有个从山东考来的好学生,和鲁迅同名,叫周树人,平时老实巴交,和我一屋,每次要进门,都特紧张的离我老远老远的绕过去。我的目的可耻的达到了。
有时,我也去外边溜达,在食堂门口小河边儿抽烟。我们宿舍左边那屋一男生,长得贼鸡巴丑,但有个鲜花儿一样的女朋友,俩人经常吃完饭来这儿腻腻歪歪,男生一脸不耐烦,女生贱的没辙百般伺候,看得我心中气苦。
我住的宿舍是大屋,一屋有十多张上下铺,谁也不认识谁。我、关、6000挨着。小栓、SJ、weltall他们都是住房后面小屋,一屋也就五六张床,挤,没我们这儿敞亮。入夜,一片呼噜声此起彼伏。晚上临睡前有人偷着玩了会儿争上游,上铺一哥们儿说梦话:俩二!隔壁一哥们居然接上了,特大声儿:拍啊!
我偶尔散步,路过后院,看见小栓、weltall他们蹲在墙根儿聊天,只是礼貌的点点头,还不熟儿。熟的快的,要么是一个连一起练队,要么是晚上一屋。
pepsi本来住我们大屋,晚上经常和人讨论男女之事,后来他常感慨军训那俩礼拜,比他高中三年学的都多,开了眼界,见了市面。
pepsi是湖南人,个儿小精瘦,戴眼镜,有点像奇志与大兵里的大兵,小一号儿的。训练时,他和小栓一个连,俩人挨着,练队时趁教官不注意,老聊天,所以很熟,没事就爱去找小栓玩儿。
初来乍到,pepsi很想尽快融入北京的生活环境。我们知道,要想尽快融入另一种文化,最好最快的方法是学脏话。他们那边不说傻逼,但他约莫知道这个词儿,就问和他一起探讨男女之事的同学傻逼是什么意思,人告诉他,傻逼就是说一个人特别好玩,特别可爱。
于是pepsi每每溜达着去找小栓,打老远就乐呵呵的冲小栓喊:嘿!傻逼!
小栓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跟pepsi说你别这么叫了。pepsi很惊讶。小栓给他讲了什么叫傻逼,他才恍然大悟,十分感谢小栓。后来pepsi把这段儿跟我讲,我义正言辞的说你叫的没错啊。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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