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天（42）#

终于可以回去看爸妈了。

送走了娃，路遇一卖花姑娘，一直要买的藤季，有好看的花色，暗叫幸运，早起的困倦，瞬间精神了。截住！把姑娘却吓了一跳，‘没关系啊！喜欢你的花，跟我回家吧！’

我在前面慢慢的开，姑娘跟着，一不小心，怕丢了。姑娘很有心，选了粉色欧月，帮忙摘好，叮嘱了浇足水。

小院里阳光大好，花廊里坐下，抬头天空蓝的耀眼，白云朵朵洁白透亮，盼望粉沙欧月爬满架的时光，风中定会弥漫香袭。

午饭不到，爸早早泡好了微山湖的干鱼，菜园的小青菜，时令的土豆、茄子、豆角，我掌勺，爸打下手，妈妈打分，餐桌上听爸妈讲过往，时光仿佛还是小时候，妈妈恬静的样子很美，聊了她的姥姥，我的姥姥，记忆中她们都是那个时代美美的女人。

我记忆中的姥姥一定是的，大家姑秀的气质，皮肤白晰一双铜铃大眼，到老了也清澈明朗，通稍鼻梁下粉粉的嘴唇不厚不薄，见谁都和言善语，姥姥身材小巧，粉蓝浅灰偏襟大褂，总也干净利索。青色裤子无论冬夏都缠着黑沙绑腿，三寸金莲的小脚到老了都在折磨的痛，那时小的我，也跟着心疼，总问姥姥，可以掰开吗？姥姥慈爱的捧着我讲小脚的来历，姥姥家是方圆几里的大户人家，不能忍家里有大脚的小姐，四五岁就被上了“刑”，每每疼的哭，姥姥的姑姑就偷偷的夜里给解了，可这也逃不过一心想女儿未来漂亮，嫁个好人家的老姥姥。姥姥说的这个姑姑，我是有印象的，因为我手里至今还留有她老人家的纪念。这个老姑姥姥，很疼妈妈，在妈出嫁的时候，留下来8块袁大头做嫁妆。

妈聊到老姑姥姥，挨饿的时候还会给妈煎饼卷红糖，眼里自豪的劲劲的。旁边穷小子的爸，当年是捡到宝了。

爸说他们家是贫农，血贫农（贫的不能在贫了）他们家是逃荒来的山东，爷爷10个孩子，死的死，伤的伤，后来就剩下我爸和我叔，那个年代的殇，奶奶那个小脚的女人，经历了挨饿，流离，一次次丧子之痛，最终也没有享上福，就离开了。爷爷无疑是刚强的，挑起了那个年代的悲喜。1.8的大个，魁梧高大，虽缺衣短食，但不影响爷爷钢筋铁骨，挑担养家，日本鬼子的钢枪下，差点活埋而逃生。带着希望活下去，咬紧牙关养活了2个儿子。新中国成立，爷爷成为电厂工人，好日子来了，爷爷惜命，更懂得享受生活。

儿时记忆，爷爷喜欢喝酒吃肉听曲，喝酒总要和烫的烧酒，一把铝制的小茶缸上面烙印五角星做酒杯，上面斑斑点点保留住岁月的痕迹。炉火上乌冬立夏咕噜着时令的蚕豆或花生毛豆下酒，爷爷煮下酒菜也是很讲究，鲜花椒叶数枝，八角茴香，肉桂，红辣椒，大粒盐给足。开锅香味飘满院子。每每此时和哥哥丢下玩伴，围坐爷爷旁边，爷爷从抽屉里总能变出各种好吃的。喝酒的爷爷脸红红的，话匣子打开，眉飞色舞的讲红军，讲生产队，讲生活的好。喝高了也不忘补上句“盐保气力，酒保彪。”爷爷的生活习惯很好，一直到89岁仍早早的起床，湖里溜一圈，（爷爷不服老，即便是那年摔了一脚，爸爸担心，给老人家配上龙头拐棍，可任性不服的爷爷小拐棍总是拉着走，仿佛一个1米8顽皮的大男孩。溜早到街边出摊，一早的撒汤、辣汤，配上平底锅热气腾腾的水煎包，焦酥汤足，一口下去，真真的“吃包子烫脊梁骨”，舌头上熨烫的满足。有时爷爷也会来碗老五羊汤，羊头猪骨鸡架吊出的汤水奶白，独家祖传的秘方，不擅不腻，肉多料足，配上根油条，沾上辣椒油醋，吃上两三碗没够，老五家生意厚道，肉给够，汤随便加，一天仅3大锅，卖完即停，生意做的牛轰轰的响亮。吃完早餐的爷爷，通常顺便买上邓记烧鸡卤味为午餐下酒，也给孙儿加伙食。拉着拐棍的怪老头，年纪大了，越来越古怪，有时给了钱，摇摇大手不要找零了，熟头熟脸的乡亲也不沾这便宜，多给些，偶或攒够了下次便不收钱了。回家睡个回笼觉，听听收音机，唱唱大戏。可当桃子下来的时节，爷爷吃了早，喜欢买一兜子毛桃，坐学校门口晒太阳，等我们放学，揽嘎吱窝剥了皮给我和哥吃，熟透的水蜜桃，揭掉皮一口下去，满口甜蜜。爷爷开心的看2娃吃好，一路一手一个领回家。

那年爷爷93岁，下雨的小路很滑，二叔搬家了，爷爷惦记着叔接他吃饭，左等右等，等不急的自己拉起拐棍去了，路过胡同里那口方井，青色的条石干净滑溜。旁边紫色的梧桐花开满枝头，那下面曾是我和伙伴的乐园，花开时，乘凉闻香，跳皮筋抓石子。花落时，拾蒂串串，做首饰做玩具。那里曾填满了儿时记忆，那天却滑倒了爷爷，好强不服老的爷爷就再也没起来。爷爷痛吗？不痛，爷爷照旧喝酒，总嫌弃爸买的猪头肉不好，烧鸡味不对。后来爷爷越来越糊涂，床睡不得了，他说奶奶在叫他。爷爷走的时候，雨很大，哥哥还在部队，接回时大雨如注，哥哥跪在爷爷的身体旁，爷爷最爱的孙子穿着军装，这是他最爱的样子。

如今爸爸的头发越来越白，忙前忙后的伺候妈妈，年轻时的过往也已被岁月淹没。时光啊！请慢一点，我要更多的时间做她们的孩子。我要更多的时光陪伴他们做岁月的老小孩。

下午返回北京，躺在爸爸洗过的车里，干净温暖。闭目畅快淋漓的睡了一大觉，梦见她们40岁的样子，爸爸英俊能干，妈妈恬静温暖。爷爷还是那个高大顽皮的样子。

#这样的一天（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