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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太史公作《孔子世家》,篇末赞之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适鲁,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余祗回留之不能去。”
如果你对某位先贤仰慕深切,那么,你一定会特别希望能有这么一个机会,来到他生活过的地方,凭吊其人,追怀其事。多少人曾怀着朝圣般的心情,去探访自己心目中认定今生非去不可的那个地方,希望以此来最近距离地接触平时一直只能在远处仰视的那个人。然后,他们从先贤的居所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并写出了一篇篇名人故居探访记。
名人故居,因人而名。所以,我们看到,大部分的名人故居探访记,记述的重心往往在“人”:或称扬其人之丰功伟绩,或激赏其人之文采风流,或补叙其人之遗闻轶事,或慨叹其人之命途多舛。等等。这些当然也都做得没错,也能写得不错。然而,如果太重其“人”而轻忽了其“居”,那么,大老远的你跑来干嘛?
因此,我一直以为,写名人故居的文章,要想写出风致情韵,须在“居”字本身下足功夫。就像开头所引之太史公言,他“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然后呢,“适鲁,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如此一来,那句“祗回留之不能去”才变得有血有肉,有质感。
黑马先生(毕冰宾),因长期从事外国文学翻译工作,自己的小说也多次被译成外文在海外发表。所以他有很多的机会可以走出国门,去到世界各地,从而常常能够专程或顺道探访自己敬仰的名人的故居。这真是羡煞旁人的美事。他把这些探访的足迹集结成文,于是有了《名家故居仰止》一书。书中所录名人故家多处,其中当以写英国作家D·H·劳伦斯居住生活过的那几个地方为佳。毕竟,黑马本身即是多部劳伦斯小说中文版的翻译者。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名人居所,所见所闻当然倍感亲近,所思所记自然也就切切关情了。
除此之外,《我有一个梦》一文,记马丁·路德·金生平展览厅,也是写得极好。兹录两段于下,作为本文的结尾:
“我来到您的生平展览厅,浏览了满墙的历史照片后在您的遗物前伫立。引人注目的是华贵的西装、精美的皮鞋、洁白的衬衣、科隆香水和一箱耀眼夺目的珠宝首饰。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想起金是个私生活上不拘小节的男人,时而也会放纵自己。这时,我身后的一群黑人小学生正在老师带领下参观,几个小姑娘全然不顾老师的讲解,自顾对着眼前的珠宝首饰发出赞叹,我回头看她们,她们的黑人老师冲我耸耸肩,摊开手,无奈地笑笑,随后像赶羊群一样把孩子们推向那些历史照片。
这情景让我猛然想起几年前在鲁迅展览馆里一群中国孩子向老师的提问。他们问的是鲁迅为什么能有那么些钱买下一座独院儿,他怎么有两个夫人。那位老师的回答是:“干吗老问这个?”……两个国家的儿童,面对他门的前辈伟人,关注的首先是衣食住行问题。天真烂漫的儿童时常叫成人自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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