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是一种意象语言, 在人们的感知中飘忽不定、虚幻空无,却给人一种仿佛真实的感觉,很难说清道明。
中国是最早对梦进行研究的国家,在奥地利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两千多年之前,我们就有一本关于梦的专著——《周公解梦》。
借梦说事,国人妙语如珠,更胜一筹,可古文观止。
“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说得可不是烟雨江南的美。这句出自明代诗人汤显祖的《游黄山白岳不果》诗的意思是:平生只痴迷于尘世外的绝美之境,连做梦都不想到商贾云集堆金积玉的徽州。当年的汤显祖已是穷困潦倒,依然痴迷高远,守着文人的狷介清高,拒绝做富贵梦。
南柯一梦或黄梁一梦,是生活启示录。
“庄生晓梦迷蝴蝶”,大惑不解“我是谁”,为思想家。
《史记》记载,“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於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刘邦)。”这是无从考证天降异象的帝王梦,等闲之辈只能啧啧称奇。
曹雪芹的《红楼梦》,"滿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但史上最为伟大的梦,莫过于周文王的飞熊入梦,你信吗?笔者姑妄言之。
明代许仲琳著志怪小说《封神演义》第二十三回——(周)文王曰:“孤今夜三鼓,得一异梦,梦见东南有一只白额猛虎,胁生双翼,望帐中扑来,孤急呼左右,只见台后火光冲霄,一声响喨,惊醒,乃是一梦。此兆不知主何吉凶?”(大臣)散宜生躬身贺曰:“此梦乃大王之大吉兆,主大王得栋梁之臣,大贤之客……”众官听罢,齐声称贺。文王传旨回驾,心欲访贤,以应此兆。
然后,周文王就得来全不费工夫地找到了在渭水边上的姜子牙。其时,姜太公(子牙)正在直钩钓魚,愿者上钩。在此,中国历史文化上行为艺术的炉火首次展示出纯青。
虎生双翼谓飞熊,而姜子牙是道教元始天尊弟子,道号飞熊。应梦之人,非姜子牙莫属。周文王惊喜莫名,惊得是姜子牙皓首苍颜,喜得是姜子牙有经天纬地之才神鬼莫测之能。
姜子牙半生寒微,经商屡败,纣王弃用,妲己欲杀,马氏(姜子牙妻子)背节。倒霉到极致处,乃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一典型案例。直到他扑棱着翅膀,飞入文王的梦境,明君贤相龙虎风云际会时,才有了“潼关杀气渺春阴 渭水泱泱柳色深”的焕然一新气象。之后,更是乘四不像,掌杏黄旗,挥打神鞭,高歌猛进,辅佐周武王伐纣,封神演义,灭商兴周,成就了周师齐祖的传奇。
“大梦不觉醒”,周王朝坐拥八百年天下,虽得力于文治武功,得成于天下归心,可肇始得益于文王一梦。如此,周文王的梦来得蹊跷,值得琢磨,浮想也随之翩翩起舞。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小熊’,飞进我的窗口。”呵呵……
三千年后,西人诺克里斯托弗·诺兰执导的《盗梦空间》影片剧情,游走于梦境与现实之间。由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扮演的造梦师,带领特工团队,进入他人梦境,从潜意识中盗取机密,并重塑思想,以发生在意识结构内的当代动作科幻片方式,方有异曲同工的再体现。
只是“小李子”们演绎的是,为了个人恩怨情仇的一次完美犯罪,与“文王梦熊 渭水泱泱 先生高风 云山苍苍”的家国情怀相比,谬以千里矣。
南唐后主李煜叹曰:“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而《盗梦空间》男主梦境中的图腾陀螺一直在倒与不倒之间旋转,似乎半梦半醒。
惯做逍遥游的大宗师庄子则笑道:“千载太虚无非梦,一段衷情不肯休。梦醒人间看微雨,江山还似旧温柔。”
呜呼,“一梦千年事 碧幌如烟”!
2022年12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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