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号床老太太已经变成了小朋友。每天天一黑就开始哼哼。
也是巧,每次儿女走后,儿媳妇接班,老太太就开始了。
连续三天如此。尤其到后半夜,从哼哼变为啊啊,最后直接喊:妈妈呀,疼死了,妈妈呀,不要让我疼了。
儿媳妇跑出去喊护士。护士说,你吃着安眠药和止疼药,还有一堆神经药,不敢再给你打这针了,这针对你不好。
儿媳妇也一边附和,劝说忍忍。
老太太只管哎呀哎呀地叫。
打了三天杜冷丁,老太太显然有了依赖,白天睡觉还乐的咯咯笑。
这就跟上瘾一样,儿媳妇说。
她就惦记上这一针了,不能再给她打了。
唉嗨嗨,唉,唉呀妈呀,老太太继续叫。
护士走了,老太太有点绝望,喊的更大声,同时突突突的放了几个连环p。嚷嚷:打一针哇,疼的不行了。嗯哼哼,哎呀哎呀…
媳妇生气了,她连着几天休息不好,说:你别哼哼了,我来了你就哼哼,你儿女在就不叫一声。
这话也不是气话,下午媳妇和儿子同时在,刚要哼,媳妇说,你哼啥,你儿子在呢。
老太太说,走啦!
结果儿子从门外进来问:咋啦?
老太太立刻不哼了,问:你咋没走,快回哇。看你爸去,别让他乱走。
儿子走了。
媳妇说:就舍不得让你儿子陪视。
老太太说:他明天上班了。
媳妇说:是了,我退休就该着了。
媳妇嘴不饶人,却是个麻利人,出来进去收拾老太太吃吐的杂物,衣服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一晚上给老人翻身,接尿,动作娴熟。
你学过护理?我问。
没有,就是伺候她练的。
原来老太太四月份脑梗,基本都是她和大姑姐,大伯子俩人护理。老公上班,大儿媳从来不插手,小姑子带孙子,七个月没管过七天。大姑姐做过胆囊结石手术,身体不能熬夜。所以,伺候老太太的只有她和大伯子俩人。
医院里其实来往的也就这三人,白天两个,大伯子护理,大姑姐买饭。晚上便是儿媳妇。
你天天不睡,受得了吗?
还行,反正退休了,白天没事儿能睡睡。
老太太直着嗓子吼,呜呜地哭成个孩子,实在听不下去了,媳妇又出去找来护士。
护士边埋怨边注射。
老太太哼着哼着打起了呼噜。
次日儿女们来接班,推进手术室做了血栓过滤。
夜幕降临,老太太睡醒,见儿子还没走,儿子说:疼吗?
还没。
媳妇按时来接班,一进门就说:今天喊不喊了?老太太没说话,只嗯了一声。
你再叫,我就跟你一起叫。儿媳妇笑道,咱录个像,别让人以为我胡说你呢。
呵呵呵,老太太乐了。
老太太没喊,我却疼得满床打滚,还不能任意滚。每一次翻,伤口都在被牵拉撕扯。想着钢板在骨肉中摩擦,就更加疼。
床也变得坚硬,每一寸都布满荆棘,挨着就疼。
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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