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01
肖战近些日子总做些光怪陆离的梦，一些不尽相同的画面却有着同一个主角，那位一身素白的灵动少女。
肖战梦见自己于桌案前执书而坐，室内一片昏暗，烛台上的灯芯即将燃尽，发出微弱的光芒，烛焰随着人声左右晃动，脆弱的如同随时便能熄灭一般。
“今胡人大举入侵中原，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当今圣上竟然委曲求全选择和亲，明明可以派兵镇压，崇明帝真是年纪大了，愈发害怕与胡人交战了。”
肖战闻言竟也不为所动，只垂眸瞧着手中的册子，略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啊！”
少女显然对肖战的反应存了些不满，语气里带了些许的恼怒。
“我们阿棠当真是心软啊。”
说罢，肖战的目光这才从书上挪了下来，略微上挑的桃花眼的眼中满是宠溺的意味，并未对唤作阿棠的女子的话有丝毫不满，还抬起并未持书的那只手揉了揉谢棠的头。
谢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羞红了脸，以手遮面，红得像是要滴血的耳垂却暴露了她此时此刻的内心。
画面到了这里戛然而止，肖战便也从梦中惊醒，这梦虽算不得什么恶梦，但这般日日重复，终究是扰人清静的。梦中的场景显而易见并不发生于现代，从服饰推断大致可以判断元朝之前的事儿了。
肖战彼时要去一座寺庙，正巧借此机会向佛祖求个清静，倒不是他信佛，只是一直对于神明这些东西抱着尊敬的态度。
与肖战引路的那个小僧弥带着他四处认了路后，便引着他去了寮房，寮房专供香客休息。
02
肖战放下行李只带了一个单反便出了房门，路过隔壁寮房时却顿住了脚步，冥冥之中似是有一股无形的引力纵使他看过去。
心脏在胸膛里剧烈跳动，一股悲伤从心底逐渐漫到全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消片刻，手心里便已湿腻一片，额上也浮了一层薄汗，眸子里已然雨雾茫茫。
他方才好像看见谢棠了。
不过远远望了一眼，便足以让他情愫顿生，回忆如潮水一般翻涌席卷，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03
元安六年，春，皇后诞下六皇子，赐名曰肖战。
六皇子自小体虚，大病小病更是没有断过，崇明帝爱子心切便将还未及垂髫的肖战送去了无名寺调养身体。
他这般的人，便是佛祖也更眷顾一些，送去寺庙调养后，身子再不似从前那般孱弱，便是那惯浮苍白的面色，都显出了些红润来。
寺庙的日子不比京城，总归要无趣些，加之他身份最贵，平日里除了早课晚课才出行与寺庙之中，其余时间便都闷在书房里阅书，这般形单影只，孤寂清月，常人自是不敢接近。
是以，谢棠的出现，大抵是肖战余下的日子里的唯一一点光。
一棵生长在寺庙里的槐树精，日夜汲取供奉佛祖的香火气儿，与佛为伴，不过百年就修炼成了人形。
对于谢棠的突然出现，肖战并未深究。本就是感情极为淡薄的人，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何区别。
自那以后谢棠便天天缠着肖战。
肖战看书，她便捧着下巴瞧他，絮絮叨叨的同他讲些她的所见所闻，起初肖战只觉得她聒噪，烦不胜烦，提了她手腕便从门里丢了出去，谢棠便跺跺脚，恼他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恁的不解风情。
院子里的槐树逢春点绿，入夏垂花，及秋散叶，临冬霜发，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瞬间几载逝去，直至肖战弱冠之龄，胡人再犯中原。
灯火寥落星辰，人声杳杳，乱世使倥偬拮据，朝野骚然大乱。
崇明帝连夜派人接肖战回宫。
“殿下，今胡人入侵，战事吃紧，陛下还等您回宫替他分忧呐”
肖战闻言了然，只冷淡略作颔首，却未曾言语。
04
这是让他代替了崇明帝和那些远比他身强体壮与崇明帝更亲近的手足兄弟亲征，果真是好算计啊。
肖战眉宇寡淡，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这天夜里，似是察觉到了肖战略有些低落的情绪，谢棠翻窗进了他的屋子。
“公子这是怎么了？”
肖战看着眼前的少女，本平静的心烦躁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被隐匿的悸动。
“阿棠，我要离开了。”
谢棠笑魇如花的一张脸突然僵住了片刻，随即又恢复如常。
“我早该料到的，是崇明帝那个老狐狸让你替他去解决那些麻烦，对吧？”
肖战颔首。
05
夜微凉、灯微暗、暧昧散尽、笙歌婉转。
谢棠就这么看了肖战一夜。
天快亮时，谢棠趁着肖战不注意，施了个名为同心结的法术。
“公子此战定凶险异常，阿棠在这儿等公子凯旋而归。”
肖战只静静看着她，好似要把谢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刻进脑海，眼角微微红了。
谢棠一直以来的陪伴早已让肖战情根深种，于他而言，最不能缺失的便是谢棠，谢棠是他的命啊。
肖战随军出征的日子里，谢棠就似这般一直坐在他的书桌前，看他看过的书，抚摸有他痕迹的每一寸地方。
再不复当初的活泼明朗。
06
三月之后，胡军大败，原军大捷而归，可谢棠所等之人迟迟未归。
槐树在一夜之间枯死，凋零败落。
“不能同生，那便同死。”
这是谢棠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回忆到这儿就算结束了。
肖战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他不敢靠近端端正正坐在那儿抄经文的谢棠，他怕这一切都是幻象，他怕他只是做了个虚无缥缈的梦。
谢棠捡起飘落在地的槐树叶，思索片刻后在上面写了个“佛”字，玉指捏起放在一侧，眉目舒展开来，笑意浅浅。
槐树叶被风吹起，飘向肖战所在的方向，谢棠的目光随着树叶漂浮而望，最终定格在那个弯腰低头捡树叶的男人身上。
广袖曳擦着地面，他抬手微微去拢，十指修长白皙，如羊脂玉石，纵这般附身弯腰，却依稀可见其人玉骨天成，亦如琼枝玉树。
肖战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久久不能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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