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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第一回中的词汇

金瓶梅第一回中的词汇

作者: 周培公 | 来源:发表于2021-03-13 09:50 被阅读0次

    明清与近现代,山东河北交界处与其他地方的方言白话的差异

    金瓶梅是一颗璀璨的启明星,开白话小说之先河。可惜红楼梦一轮皓月当空,埋没了金瓶梅的光芒。红楼梦描绘了钟鼎玉食的王公贵族的没落,金瓶梅则刻画了乡土财主的兴衰成败。画鬼容易画人难,塑造普通人家的普通人尤见功力。金瓶梅使用的语言是明末山东河北交界一带日常使用的白话方言。随着时代的变迁,有些词汇的含义发生了变化。不同地区的人,对一些方言词汇理解上也有不同。

    爹,大约相当于现代白话中的爷,是对人的一种尊称,并不是爸爸的意思。现代白话中也有这两个字混用的痕迹。比如,有俗语说崽卖爷田心不疼,意思并不是说孙子卖爷爷的地不心疼,而是说儿子卖爸爸的地不心疼。金中常见的老爹这个词,大约相当于现代戏剧电视剧中常用的老爷。提刑夏老爹,相当于提刑大人夏老爷的意思。比如,潘金莲对仆人说你爹如何如何,并不是说仆人的爸爸,而是说西门庆。正如现代常用的称呼孩子他爸爸、孩儿他娘,并不是说自己的爸爸妈妈,而是从孩子的角度叫。从自己的角度称呼西门庆,潘金莲应该叫官人之类的,当着仆人说不雅,所以说你爹如何如何。娘的用法也类似,比如去给你花二爹说,你二爹不在家就给你二娘说。娘的意义和用法跟娘子中的娘是一样的。

    四部洲,是佛经中的词汇,西游记等小说中也都有涉及。是东南西北四大部洲,有东胜神洲、南赡部洲、西牛贺洲和北俱芦洲。受现代地理七大洲四大洋的影响,很容易理解成四大部洲是由东洋大海、西洋大海分隔的陆地。西游记中就是这样诠释四大部洲的。但实际上四大部洲应该是世界的四个部分、四个层次,比如胜神洲是动物畜牲的世界,赡部洲是人的世界,牛贺洲是妖怪、神仙的世界。

    说话的,就是说书的人,讲评书的人。作者自己需要在小说中出现的时候,就用说话的指代自己。

    气毬,类似于现代毽子、球类的娱乐游戏。说类似并不是说形状和游戏规则类似,而是说从文体两开花的意义上,在小说社会中和现代社会中类似。水浒传中说高毬也是因为气毬踢得好。踢毬、唱小曲、抹牌、双陆棋子等等,就跟现代看足球、唱K、打麻将的意义是一样的。

    收用,就是男主人对未成年的丫鬟女仆做不可描述的事情。小说中的仆人大致分两类,一类是有人身自由,干活赚钱养家的,一类是没有人身自由,主人家花钱买来的人。这两类人在有的人身上也区分的不是太清楚,但大致如此。很多女孩就是在未成年的时候被主人买来的,在家庭中没有政治地位,经济也不能独立。这些女孩会伺候女主人,干家里的一些女工活。男女主人的夫妻生活是不避讳这些女孩的。她们都没有现代社会中的宠物地位高,完全是主人的私有财产。被男主人看上的时候,基本上没有拒绝的自由,甚至会是一种荣耀。

    行货,基本词义与现代的行货、水货词义是一样的。通过正规渠道销售购买的叫行货,相反就是水货。水货并不假货,也是真货,但是走的渠道不正规。买个iPhone,有什么港行、美行,就是在香港销售的行货、在美国销售的行货,但是在中国来说那就是水货,不是行货。小说中形容某个人,说不是个行货,就是说不是正经东西、不是正经人的意思。

    小厮,就是小家伙、小伙子。明清小说中称呼某人这厮,就是这个家伙、这个人,带有那么点不是很尊重的意思。年龄小的男仆人、小跟班,就称为小厮,小说作者、男主人一般这么称呼。对小厮的尊称,就是大官,或者大官儿。一般是给男主人帮闲的人,当着男主人面说话时,对小厮的尊称。比如,应伯爵对西门庆说,你看看派哪位大官过去说一下。与小厮相当的,红楼梦中叫小子。

    通,就是都的意思,统统的意思。比如,喝酒喝的脸通红了,就是脸都红了的意思。比如说,这帮人通是坏人,都是坏人、统统是坏人的意思。

    颜色。颜,脸的意思。色,气色好,有光彩。说某个女孩子长得有颜色,就是长得好看。色,音应该是shai,三声,用作色彩时也是这样。根据使用场景,可以直接读,也可以儿化音去读。

    应伯爵,吴典恩,云理守,白赉光。应伯爵,就是应白嚼的谐音,应该白吃的意思。白字现代读bai,古音读伯bo。在湖广音中保留了这个痕迹,京剧中的白马、白玉等白字都读伯。当然两个音也可以混用,比如伯伯,方言中有读作白白的。吴典恩,无点恩的谐音。云理守,云里手的谐音,就是串门的时候喜欢顺便偷点东西。白赉光,白吃光。连同其他几个人,都是跟西门庆一起吃喝嫖赌的酒肉朋友。

    房下,对自己女人的谦称,类似于现代方言中的家里、家里的。侯宝林先生的相声里,讽刺过称呼老婆为家里的,家里的什么啊,桌子凳子家具啊,还是小猫小狗的宠物?是对女性的不尊重。山东河北方言中称呼我老婆、我太太,就是俺家里。

    来,相当于啊、呀、啦之类的语气词。哪去(读qi,同气)来,就是到哪里去啦?某某说来,就是某某说啦,如何如何。

    疏头,头。头,是把动词名词化的助词。坐头,能坐的东西。吃头,能吃的东西。喝头,能喝的东西,与饮料这个词的结构、用法很像。疏,就是向上天、神灵汇报,大臣向皇帝汇报也叫疏。疏头,就是在道教一些仪式上的一篇文字、一篇文章,一般由道观的人代为书写,表示向上天神灵请示汇报的意思。

    怪狗才,相当于现代方言中的兔崽子,是骂人的话。当然要好的朋友之间相互戏谑也可以用,小说中主要是这个用法。

    间壁,隔壁的意思,但是隔壁一般不读儿化音,间壁儿一般是读儿化音的。

    叙齿,论年龄。叙,是讨论,论说的意思。齿,就是年龄的意思。结拜的时候,叙齿就是论说年龄,排谁大谁小。交易牲口的时候,是看牲口的牙齿状况来判断年龄。古代交易人口,也会看牙齿判断人的年龄。

    相公,恩相,官人。现在的电视剧里,相公和官人是女人对自己男人的称呼。小说中是对当官的人的称呼,女人称呼男人相公或官人也是跟着别人叫的。相,是主词,一般文官叫相。对文官的尊称,就是相公。如果这个文官对自己有提携之恩,小说中一般叫抬举,就是提拔的意思,这种场景一般称呼恩相。如果提拔、抬举自己的人并不是当官的人,就会称呼恩公。

    赁房。就是租房,租赁的租和赁是一个意思。只不过现代白话多说租房,在小说中及有些方言中说赁房。

    媒人。现代白话中的媒人是三媒六证、媒妁之言的媒人,主要是撮合男女的婚姻,小说中的媒人也有这方面的意思。除此之外,买卖女性也是要找媒人的,相当于买卖人口的中介、经纪人。借助撮合婚姻、买卖女性的业务所积攒的人脉资源,有的媒人也会撮合成年男女、已婚男女、鳏夫寡妇的婚外情,赚些茶钱酒钱养家糊口。

    看觑。觑,音qu,也是看的意思。看觑就是看护、照顾。

    房奁。奁,音lian,是装梳妆用品的盒子。房奁,就是嫁妆,只不过这个嫁妆比较丰厚,除了日用物品,还有房子。

    踅,音xue,读二声,同穴,意思是悄咪咪的来回走动。踅摸,就是悄咪咪的来回走动,找东西。踅进来,就是偷偷的进来。

    噇酒。噇,音chuang,吃、喝的意思。噇酒,字面的意思是喝酒,其实是形容某人酒囊饭袋,只知道吃喝,什么也干不了。噇,有浪费、糟蹋的意思。噇酒,就是浪费、糟蹋了这些酒饭。比如,做生意的人在找零钱的时候,多找给顾客十块钱,就会说噇出去了十块钱。

    好杀,类似于好煞,就是特别好、非常好、好死了的意思。

    牲礼。用来祭祀、上供给神灵的肉类及其他礼品。牺、牲的本意,就是杀了上供的动物。

    真个。真,音zheng,读争。真的吗,真的么。词意不难理解,跟近代意思一样。但是山东河北一带的方言读音是比较有意思的。
    太医。现在看电视剧,给皇帝看病的、给王室看病的大夫叫太医。在小说中不是这样,太就是大的意思,太医就是好医生、优秀的大夫, 或者年龄比较大的老大夫。对一般水平的医生,也可以尊称太医。

    不起解,解字读四声,同界,意思是不怎么样,不太好,很差劲。比如,应伯爵问嫂子的病怎么样了?西门庆回答有些不起解。意思就是不怎么样,病没见好。比如,应伯爵说了什么话,西门庆说你这厮不起解。就是说你这家伙不怎么样,不着调,很差劲。

    多咱。咱,读一声。什么时候、什么的意思。比如要出门办事儿,问多咱走,就是问什么时候走。多咱时候走,也是什么时候走。你多咱来的?就是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便宜。便,读bian,四声,方便的意思。便宜,就是方便、合适、适宜。比如,我们直接从家里走更便宜些。

    稀罕。罕字读儿化音,类似刘海儿的海儿。一个意思是作形容词,希奇、少有、不多见的。这个意思跟现代白话中没有什么区别。另一个意思是作名词,少有的事儿,不多见的东西。比如,大街上有个稀罕,咱们去看稀罕。

    恁,nen。这样儿,那样儿的意思。既恁的,既然是这样儿,或者既然是那样儿的意思。不恁地,不是这个样子,或不是那个样子。

    晓事,就是懂事儿,明白事儿,明事理。三国演义中,曹军的曹洪、李典在博望坡中了诸葛亮的火攻计。大败而回后,曹操责备李典:曹洪年幼,李典你须晓事。

    浊材料,意思是没有出息,字面意思就是不是好的东西。材料比如做玉器的料,一般认为干净透明的是好材料,不干净、浑浊不透明的就是浊材料。但是跟出息的意义还是有点区别,有出息就是出色、优秀,没出息就是不那么出色,不那么优秀。材料是某种及格线,有材料就是刚刚合格,没有材料就是根本不合格。在方言中,形容一个人,尤其是孩子,不懂礼貌、不懂事儿,就会说冇材料。冇,音mu,同木,读二声,也有音mou,同谋的。冇材料,这个训人、评价人是非常狠的。

    忒,音tui,同推,就是特别、非常的意思。忒好看,非常好看。忒难吃,太难吃了。

    箸,音zhu,就是筷子的意思,也指长圆柱体的棍子之类的东西。比如拨炭火盆的铁条、铜条,叫火箸。用作量词时,是指用筷子夹一次的量。比如,吃一箸子面、潘金莲给武松夹了一箸子肉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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