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如花

作者: 前律师舒克 | 来源:发表于2017-01-25 21:04 被阅读0次

题注:2014年,蒙冤入狱。错过了陪孩子一起长大的美好时光,没能亲眼见证他学会走路的那一刻,喊出爸爸的那一刻,泪流不止。妻子也因此受累,身染癌疾。狱中,万千思念,不知何处说。34岁生日的凌晨,写下此文。以纪念。

   青江两岸,芳草斜阳,七彩石在水天间点缀出五光十色。细雨霏霏,一城山色,半城江水,暮霭中流泻出一个幽幽小镇。城在水中生长,水在城间徜徉。追随着女娲补天的神迹,时空定格在上古黄帝躬耕的阡陌。

   铸剑为骨的灵鱼身披细甲,翻飞着跃出水面,鱼鹰在江心盘旋。涟漪簇拥着水鸟,鲜亮的蓝蜻蜓踮起脚尖,于菡萏中静立不语。从寺庙飞出的翩跹蝴蝶,沿着江水,沿着若有若无的晨昏线,伴着夕阳一道降落在打渔子黝黑的肩头,回归心灵的最初起点。云水微茫,霞光潋滟,青衣江像一面清凉的明镜,蕴纳着佛性的沉稳,映射出人性的自在和灿烂。

   烟水迷离。参天黄桷在街市的喧嚣与叹息中隐没,千年沉寂,无人野渡;迤俪廊桥浮于江面,灯火琉璃,歌舞达旦。如碧空尽头的飘渺帆影,拂不去对绝世繁华的渴望与向往。廊桥烟月谁收却,散入青江已十分。

   有一种性情,是少时仗剑漫游的无虑;有一种真意,是壮年散发弄扁舟的不羁。以为五年长情就是心中旷古隔世的风花雪月,偏执地一心只想拾起青江水里的落叶,在流水的断简中寻找曾经热烈的视线。少女肌肤般清澈的江水,缓缓流淌如水墨洇出,在安静中传递着生命的细腻与温度。流光溢彩,像一曲撩动心间的旧时歌谣。

   云卷云舒,直到可以娓娓道来。告别的是无处安放的青葱岁月,沉淀的是如陈年酒香般迷人的感恩与成长。月圆月缺忽如一梦。银杏飘落的季节,手挽手淌过青春的河流,不提未来;银杏飘落的地方,用灵魂作彼此过河的石头,不说现在。

   犹忆文殊院八拜结义,人生自在若不系之舟,自由和出发是永恒的最高主题。有喝不完的酒,看不够的倾城倾国颜色。一拜走一个过场,再拜已是整个江湖。

   春雪初晴暮云沉。腐木铺陈的睡榻结满了柔软的青苔,窗外一片荒凉。南风不识离人心。

   可以错过最好的风景,不能错过一起看风景的你。无需理会眼前的薄幸荒唐。只见岁月静好。

   那年你21,我25。像山涧一洌明亮的清泉,歌之舞之,在叮咚中跳动着生命的美妙节拍,透出嫩绿的遐想;似一阵兰花的馨香,散发出淡淡的醉意,融入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不知是世间的明亮与馨香温润了你,还是你溢出了这温柔灵动的契合。数度滑落的梦境,就在你浅浅的笑声和絮语中曼妙复活。百媚千娇,让人难握心旌。一句简单的问候,一次短暂的对视,足以让我回望一生。

   流水人家,悠长在大山深处。山的意象,折射出思想的光芒,如同你于我内心存在的意义,是闯荡迷宫的路标,撑起我坚实而明媚的信仰。轻轻叩开你家的院门,初初见到你的父母、兄长与兄嫂,腼腆而心怀喜悦。时光在水村山郭间临风,白墙黑瓦,笼在淡烟。穿透雾霭的远处山坡上,是谁家的女儿,牵着耕牛,掬腰捡起洒满草地的花瓣,抛向天空,漫天落红芬芳了原始青涩的美好年华。青山入座,清泉烹茶,还有不藏不掖的家常话。几许惬意,几分微醺,悠然散淡了紧张情绪。

   与你在月下,似云浮于最远的天边,辽阔,静谧。星光闪烁的苍穹,是最美满的时刻。大音希声,萤火成雨,密语织在窸窸窣窣的衣袂。高崖下的你,若月神君临,美貌中熠熠闪耀着智慧的光泽,照彻了灵感的神殿,引燃我内心里沸腾的火焰。恶魔也无法攻陷的城池与摧毁的人生,是另一种不可阻挡的涅槃与重生。

   梦想活着。在勾勒出大地最初轮廓的山峦、江河与道路之上,圣洁与蛮荒结成我们必须穿越的狭长地带。梦想在你的子宫中孕育出净土,童谣化茧成蝶。当那些年代久远的不老神话再次被逐一唤醒并重生以至于不朽,生命在聚散离别里的每一丝情怀与意义终将汇拢于此。齐奏于此。

   仿佛看见我们现在的、未来的、所有的孩子在跌跌撞撞中走出自己的精彩人生。终于明白我们最大的找寻,就是让他们在原始甘甜的、天真自由的、晶莹律动的山水间诞生和成长。笑靥如花。

   又是一轮盈缺,只字想念,却恍若隔世:那年,你我临别,你罗衫飘忽,一步一回头。

   为了见你,值得洒一江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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