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爱站在窗边望着楼下,黄豆跟随在妈妈身侧 ,口中叼着妈妈的肩包,慵懒地摇摆着蓬松的尾巴,一副贴身保镖模样边走边蹭着妈妈的腿。它会不时得看向母亲,眼中流露出真挚的感情,母亲也是满脸的骄傲与疼爱的神情。
这种温馨让她欣慰地咬紧了嘴唇,眼种泛起了一片晶莹。
谢谢你,世界这么大,感谢让我遇见了你!
两年前,嘉爱正念高三,和所有等待高考降临的莘莘学子一样,每日里闻鸡起舞,夜深人静时归,夜以继日着最后的奋力拼搏。
那是高考前夕的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嘉爱念完晚自习回来,披着雨衣匆匆地走在幽暗的街道上。离家不远处的公园门口,有一只白色的小狗仔淋着雨,在相邻的垃圾箱之间跌跌撞撞的跑来跑去,一边嘤嘤却又尖锐地叫唤着,一边不停地嗅来嗅去。
嘉爱被狗叫声吸引,落汤狗的狼狈样子并没有让她停下脚步多看一眼。然而这只小狗在遇到了嘉爱后,却如同见到了亲人,迈着并不灵敏的腿,努力地追赶在嘉爱身后。
嗷嗷…嗷…
听着一声声传进心灵的,稚嫩的哀求声,嘉爱再也无法迈动脚步,她蹲下身子,打量着浑身湿漉漉的,冻得瑟瑟发抖的狗仔。
一定是上天的安排,当她们凝视时,那双呆萌的且是无辜的眼神,瞬间便柔软了嘉爱的心,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眼睛,自己也曾是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孤单而无助的央求过。
嘉爱再也无法保持冷漠,拿出妈妈为自己准备的零食,轻轻地放在狗仔面前。闻到了香味的狗仔连声哼唧着大口吞咽,尖尖的尾巴翘着使劲摇摆,不知道是在向嘉爱诉苦还是抱怨,或许是感激涕零。
它太小了,恐怕刚刚断奶,咬起饼干来也有些费劲,吃两口就抬起头来看一看嘉爱。嘉爱犹豫着摸了摸狗仔的后背,冰凉的毛发下,依然是温暖的身躯。
你真可怜,我们之间真是挺像的,都是孤单中奋斗的人,不对,你是狗,和我一样可怜的狗...嘉爱呢喃着自语,心中升起一股同情心,并迅速的沿着她的神经泛滥开来。
吃饱后的狗仔依旧缠着嘉爱不肯离去,良久,嘉爱将狗仔抱到公厕中,拍着它发毛黏在头顶显得光秃秃的脑壳,如妈妈一样的微笑着告诉狗仔,要坚强,学会勇敢。
就像在回复嘉爱一样,小狗仔轻轻叫了两声,没有再去追赶嘉爱,只是它就像是失去了明天一样的彷徨,孤零零地迷茫在夜色里。
躺在床上的嘉爱失眠了,她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小狗仔的眼神,漆黑光亮的眼睛,却有着无比的凄凉,以及和她凝视时俨然的欢喜。
这个晚上真可是辗转反侧,窗外的雨声总是提醒她要记得可怜的狗仔。恍恍惚惚的盼到天亮,等不及吃一口早饭,嘉爱就带着特意准备的火腿跑到公园。在见到小狗仔的那一瞬间,她情不自禁地笑了,担心了一整夜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就这样,嘉爱在竭力复习功课的同时,又多了一件能让她放松下来的事情--每天都要来到公园里喂狗仔。狗仔似乎认定了嘉爱,对嘉爱没有一丝防备。而且它非常聪明,每天到了嘉爱上学和放学的时间,会静静地蹲在公园门口等着嘉爱到来。嘉爱和它分别的时候,它也从不纠缠,虽然它眼中的不舍是那样的浓郁。
一个礼拜后,嘉爱发现,小狗仔的毛发变黄了,虽然依旧消瘦,个头却也长了一些。她为狗仔取名叫做黄豆,因为她想了好久,实在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更贴切,偏偏那天中午,食堂有一道炒黄豆非常好吃。
黄豆是一条拉布拉多犬,它真的很聪明,几天的空隙时间里,就学会听从简单的指令,蹲下,起立,打滚,这也让嘉爱的停留时间长了一些。她并不想回家,自从爸爸发生意外去世后,妈妈的笑容就丢失了,家里到处都是冰冷和沉重的压抑。
只有在黄豆这里,嘉爱才能真正的开怀大笑,才能像个少女一样的活泼。也只有在黄豆这里,嘉爱才能毫不顾忌的倾诉着自己的内心世界,这是属于她和黄豆的秘密,黄豆是她最好的听众。
然而她还是个高三的学生,并不能将心思全部放在黄豆身上。还有半个月就要参加高考,绷紧的弦就要被心底的各种叫喊声拨弄着断掉了,嘉爱没有时间再和黄豆玩耍,每次都是匆匆的来,丢下一些食物就立刻匆匆离去。黄豆的眼中充满了复杂,好几次,它都追了嘉爱很远很远。
已经两天没有见到黄豆了,嘉爱有些担心,不过她并没有太过在意,以为黄豆只是贪玩。可是又过了两天,黄豆依然还是没有出现,嘉爱开始恐慌了,她害怕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坐立不安的一天下来,一秒钟都是煎熬的嘉爱再也等不到晚自习结束,第一次对老师撒了谎。
在路人异样的眼光中,她叫着喊着找遍了整个公园和附近的街道,除了在树林里发现了买给黄豆的玩具球,其他的一无所获。
黄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任凭嘉爱喊破了喉咙,无数次的转身期望,却始终没有黄豆的影子。嘉爱伤心极了,她蹲坐在公园的梧桐树下,将头埋膝盖上小声的哭泣。脑中全是黄豆那温暖了心灵的眼睛,她们在一起欢快追逐的美好。她不敢去朝着坏的方向想,不敢想那些揪心的画面,又抑制不住的去想,只能在心底一次次的呼唤着。
黄豆...明天早上...我希望在这里能够看见你...你不要让我失望...黄豆...你一定只是贪玩跑得远了...你一定不会出事的...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妈妈已然睡去,桌上的饭菜还有余温,嘉爱没有一丝胃口。她恍惚中听到黄豆的叫声,好像黄豆和平时一样,在用冰凉的鼻子顶她的脸蛋。她在梦中醒来,抹去眼角的湿润,愣了一下后,忽然跳下床,急切又悄悄地打开了家门,不断的小声呼唤着。
可是失落始终抚摸着她的眼睛和心灵,走廊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黄豆,没有叫声,也没有她对黑暗的恐惧。
妈妈做饭的动静惊醒了皱着眉头睡得并不安稳的嘉爱,嘉爱胡乱的洗漱一番,没有和妈妈说些什么,拿着藏在屋里的狗粮跑了出去。
来到公园门口,她甚至不敢一眼就瞧过去,而是将心提到嗓子眼,一寸一寸的挪动目光,极力的搜寻着黄豆的影子。期待中的黄豆摇头摆尾跑过来的情景并没有如同想象中那样出现,静悄悄的公园门口,除了几片被风摘下的落叶,就只剩下清凄和清晨的透骨寒意。
黄豆...黄豆...你在哪!嘉爱低声叫着黄豆的名字,无神的转着身子到处找着黄豆的身影,喊了几声后,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明天就是高考的日子,学校放假一天,用来放松学生们紧张了一年的心情。嘉爱假装听不到妈妈喊她吃饭的声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几天她睡得非常不好,总是梦见黄豆被人关在笼子里虐待,一身的鲜血,脏乱的毛发,委屈又盼望的眼神,都使得醒来的嘉爱哽咽不已。妈妈也发现了嘉爱的不正常,她没有多想,以为是嘉爱的学习压力过大,只是扯着笑容安慰了嘉爱几句。
楼下有闲聊的老头在经过时,大嗓门传到了嘉爱耳朵中,小区后面的绿化林中,昨夜的大雨冲出一条黄狗。听到这里,嘉爱的脸色顿时如同死灰一样难看,她用力地摇着头,嘴里嚷嚷着,不可能的...不可能是黄豆...
一个轱辘爬起来,随意套上件衣服,蓬头垢面的跑了出去。
到了绿化林,嘉爱看到环卫工人正在将一条脏兮兮的黄狗扔进垃圾车中,那熟悉的颜色让嘉爱痛苦地喊了一声,黄豆...
她踉跄着跑过去,一把推开莫名其妙的环卫工人,嚎嚎大哭着将狗拽了出来。
黄豆...黄豆...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我要带你回家...
嘉爱抱着硬挺挺的浑身冰冷的尸体悲声哀嚎着,她真的非常后悔,因为害怕强势冷漠的妈妈不高兴,明明喜欢黄豆,却不敢带黄豆回家。要是能早点带黄豆回家,黄豆就不会死了。这种失去挚爱般的痛苦,只有在父亲去世的时候才有过,是心灰意冷和悲痛欲绝的疲惫的痛苦。她早就把黄豆当成了亲人,朋友,无话不谈的感情分担者。
泪如雨下的嘉爱好像听到了黄豆在安慰她,汪汪的叫声是那样的亲近,她哭得越发悲伤了,有人过来安慰她,她理也不理。
直到有人用力将狗的尸体抢了过去,嘉爱才回过神来。
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正紧紧抱着狗的尸体,一脸怒意地瞪着嘉爱,指着嘉爱大声质问,你有病啊,抱着我家大黄干什么,我家大黄够惨了,好不容易挖了个坑,还被雨水给冲了出来...
说着话,她也伤心地哭了。
大黄?这不是我的黄豆吗?嘉爱连忙仔细地看了又看,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了狗,这条狗只是颜色和黄豆一样,长相也差不多,都是拉布拉多,个头却比黄豆大了好多。
真的不是黄豆!嘉爱颤抖着嘴唇有些不知所措,事情转变的太突然了,让她想要发泄的大笑几声,可是看到这个女孩同样的悲伤,她连忙装成茫然的样子灰溜溜的跑了。
高考这天,嘉爱和妈妈一起向学校走去,路过公园的时候,嘉爱忍不住又停下脚步四处张望。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叫声烦躁的小鸟和碧蓝的晴天。她不甘心的极力搜寻着,等到妈妈不耐烦地催了几次,才回过头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忧郁着心情跟上妈妈的脚步。
黄豆,不管你在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的为黄豆祈祷。
惊喜之所以是惊喜,往往是来的出其不意。就在嘉爱转身离去后,一阵狗叫声由远处传来,声音是那样的熟悉,稚嫩且急迫。嘉爱不敢置信的松开和妈妈拉在一起的手,猛地转身向背后看去,只是一眼,眼泪就流了下来。
黄豆!嘉爱深情的大呼一声,扔掉书包,不顾妈妈惊愕下的怒火,朝着黄豆飞奔而去。
黄豆...我的黄豆...你总算回来了...
黄豆被嘉爱抱在怀里,疯了一样扭动着身子舔着嘉爱的脸蛋,舔去嘉爱的泪水,舔得嘉爱高兴地笑了起来。
黄豆,你去哪了,你怎么弄的一身的伤,你真不乖,你让我好担心你...
嘉爱抚摸着黄豆身上凌乱的毛,看着一道道干涸的血痕和污渍,疼得心都要碎了,忙用湿巾小心地擦拭着刚刚结疤的伤口。黄豆哼哼了几声,像在撒娇一样享受着嘉爱的爱抚。
这一切都被妈妈看在眼里。
妈妈警惕地举着书包,黑着脸来到嘉爱身后,她恶狠狠的警告嘉爱,要求嘉爱马上放开这条臭狗,以后也不许和狗亲近。黄豆歪着头看着妈妈,水汪汪的大眼睛是那样的无辜,无辜的让嘉爱又将它搂得紧了一些。
不,我不要离开黄豆,我要收养黄豆!
这是嘉爱多年来态度最为强硬的一次,她毫不退缩的和妈妈对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必须要带黄豆回家。一番争执后,由于嘉爱用不参加高考来威胁妈妈,妈妈逼不得已只能同意。这让嘉爱的心情兴奋到了极点,不仅是黄豆的关系,更是向来说一不二,态度极为强硬的妈妈第一次向她妥协,这是一次非常有意义的胜利。
嘉爱进考场前,嘱咐了跟在身后的黄豆,让它一定要听妈妈的话,不许乱走,不许乱叫,只能陪着妈妈在门口等她。黄豆听懂了嘉爱的话,在她身影消失在人群时,就走到妈妈面前蹲下,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校园。
期间有熟人过来和嘉爱妈妈打招呼,说到总是跟着妈妈,对妈妈不离不弃的乖巧的黄豆时,都被一脸阴沉的妈妈给搪塞过去。这条脏得要命的狗,真是她的耻辱,可是她又没有办法,这条狗的脸皮太厚了,她走到哪,狗就跟到哪。
家中多了新成员,嘉爱和妈妈分别是两个态度,嘉爱自然是欢喜不已,每天和黄豆一起玩乐。妈妈则是一脸的厌恶,从小就讨厌小动物的妈妈,恨不得趁着嘉爱去厕所的功夫,立刻马上就赶走黄豆。
黄豆起初并不习惯家里的规矩,因为随地大小便被妈妈狠狠地揍了一顿,它委屈地躲在角落中,任凭嘉爱怎样劝慰也不能恢复心情,直到它战战兢兢的在马桶上撒了第一泡尿,才兴奋的到处撒起欢来,嗷嗷乱叫着告诉嘉爱,它是个懂卫生的好狗。
都说狗通人性,黄豆是真的通,它竟然学会了察言观色。当妈妈生气时,它会悄然地躲进嘉爱的屋子,就像爱老婆的聪明男人遇到老婆生气时一样,一言不发的躲了,仿佛深得其道。眼不见为净,妈妈自然不会追着黄豆去教训。而当妈妈心情好些后,黄豆又会像和珅讨好皇帝那样卑躬屈膝的去讨好妈妈,虽然它总是在训斥中夹着尾巴灰溜溜的以失败告终。
嘉爱发现黄豆的聪明不仅是聪明,而是太聪明了。有一次妈妈出门忘记拿钥匙,黄豆发现后,用嘴叼着钥匙,再用爪子拨开门,像人一样自己坐着电梯在车库里追上了妈妈。当妈妈呆滞片刻,小心的在狗嘴中拿过钥匙后,傻乎乎地围着黄豆转了好几圈。
被嘉爱打理干净的黄豆变得无比精神,嘉爱和妈妈一起出门时,它就老实的跟在她们身边,从来不会撒野地跑,哪怕是兴奋地跑了几步,只要嘉爱喊一声,再诱人的不舍它都不会多看一眼。
就这样,一个暑假过去了,黄豆长大了许多,也粗壮了许多,蹲在地上仰着头的时候,真有点狗王的气势。黄豆和妈妈的关系也不是那样恶劣了,至少妈妈不会看到黄豆就心烦得乱发脾气,有时候被嘉爱哄高兴了,连带着黄豆也能得到一些笑脸。
嘉爱考上的大学在隔壁省,她拒绝了妈妈送她去上学,在登上火车的时候,嘉爱央求妈妈,一定要照顾好黄豆。黄豆仿佛知道了嘉爱要离家的事实,静静地耷拉着脑袋,在嘉爱身边一声不吭的趴着。
经过嘉爱的软磨硬泡,妈妈终于松了口,同意并保证好好的照顾黄豆。
火车开动后,一直没有动静的黄豆站了起来,疯狂的对着渐渐远去的火车大叫起来,周围的人群对着她们指指点点,妈妈被围观的脸红,又一次狠厉地训斥了黄豆。
被女儿用真情陪伴了一个暑假的妈妈,心情就像阴雨过后的天气,拨开云雾见青天那种舒爽。她将那份感情藏进了心底,开始了自己崭新的生活。
就像嘉爱请求的那样,妈妈每天上班前,都会带黄豆下楼遛一遛,那些邻居见到黄豆听话,纷纷夸赞妈妈的教导有方,妈妈那时也有了几分得意的神情。下班后,妈妈吃过晚饭,也会带着黄豆散步。一来二去,整个小区都知道妈妈有了一条非常聪明的狗。妈妈得到了许多羡慕和嫉妒的眼神,或善意或不屑,她是真的有点享受这种感觉了。
或是那份感情从来都没有走远,只不过是从一开始就没被发现而已。
妈妈努力的不去幻想黄豆身上会有数不尽的跳蚤,为此她三天两头带着黄豆去宠物之家洗澡。有时心情特殊的好,还会给黄豆买一些狗穿的衣服,尽管黄豆非常不喜欢这种贴在身上的布。
慢慢的又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黄豆真得长大了,第一个好处体现在买菜上。
那天妈妈刚要出门去买菜,黄豆就主动的叼起了菜篮子,蹲在门口渴望地看着妈妈。妈妈先是疑惑,明白过来后,她傲娇的哼了一声,却很欢喜地拉着黄豆去了菜市场。菜市场就在小区不远的街头,见到黄豆像个跟班,竟然会帮忙干活了,一路走过的熟人纷纷惊叹。
妈妈是菜市场的老顾客,和那些卖菜的小贩都很熟。她走在前面,黄豆颠颠地跟在妈妈后面,菜篮子在嘴里摇来摇去。妈妈只管挑菜和付钱,剩下的全交给了黄豆,勤劳的黄豆又获得了一大批的赞叹。
回家后,妈妈出乎意料的给黄豆切了一盘火腿,还为它刷了装狗粮的食盆,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经过买菜之后,黄豆仿佛二次开窍一样,不仅能帮妈妈拿菜篮子,还会递拖鞋,遥控器这种随手需要的小东西,最令嘉爱高兴的是,黄豆可以守护妈妈的安危了。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晚上,很晚了妈妈还是没有回家,黄豆扒着窗户一直等着妈妈。在见到妈妈的身影后,它正要叫唤几声,就见到一个黑影忽然跑出来拦住妈妈,而妈妈则是和他大声地说着什么,直到妈妈被他重重地推倒在地上。
黄豆的眼睛都红了,嘴里低吼着跑出家门,疯了一样扑倒还要动手的黑影,并狠狠地咬了他的胳膊。
若不是妈妈惊叫着拉开黄豆,那个因为被妈妈开除而产生怨气,喝了酒便前来讨要说法的男人,很有可能会被黄豆活生生的咬死。
从那天起,妈妈为了安全,每天都是开车去上班。后来不知道妈妈是怎么想的,她竟然带着黄豆去了她的公司。
一下车,妈妈就把包递给黄豆,黄豆乖巧的叼住包,扭着屁股跟在妈妈身后。所有人都看到老板娘领着一只神气活现的狗走进了公司,那只狗还会给老板娘拿包,众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震撼。
进了公司后,妈妈去忙工作,黄豆就听话的趴在妈妈的办公室门口,像个警卫一样守护着办公室的大门。妈妈的公司有很多女生,她们是见猎心喜吧,不顾被妈妈训斥的风险,叽叽喳喳的围着黄豆摸来摸去,黄豆虽然厌烦,但是没有妈妈的命令,它只能忍受着香气迷人的挑逗。
见到黄豆果然没有惹麻烦,妈妈就开始频繁的带着黄豆出入各种场合,闺蜜聚会,健身中心,美容院,高尔夫球场,妈妈能去的地方,黄豆就一定会跟着。
她们的感情升温了,妈妈不再讨厌黄豆,黄豆也更加得黏着妈妈。
嘉爱和妈妈视频通话,她抱怨妈妈抢走了她的黄豆。妈妈躺在沙发的一头,将脚搭在黄豆柔软的身上,笑着告诉嘉爱,黄豆是如何如何的听话,如何如何的讨人喜欢,她的那群闺蜜们都疯了。
见到妈妈终于不再讨厌黄豆,嘉爱是真心的高兴。就像个大人叮嘱孩子一样,隔着手机不停的叮嘱黄豆,一定要保护好妈妈。
黄豆对着电话中的嘉爱汪汪叫了几声,好像是在回应嘉爱的话。
妈妈准许黄豆进她的房间,自此孤单的夜晚有了黄豆陪伴,妈妈的睡眠质量都好了很多。人逢喜事精神爽,妈妈的精神面貌好了,每天荣光焕发,自然吸引了很多男人的注意。
黄豆在街上帮助警察抓了一个小偷,失主是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他一边道谢一边惊讶妈妈的风韵,经过一番简单的交流后,他要了妈妈的名片,也给妈妈留了一张名片。
他叫张强,是一家装修公司的老板,有过一段不成功的婚姻。不久后张强找到妈妈,先是感激一番黄豆的出口相助,再就是要和妈妈谈一笔生意。妈妈是做化妆品生意的,他们之间没有可以联系的地方,妈妈很是疑惑,不过还是接受了张强的宴请。
事实和妈妈猜想的一样,张强的生意只是借口,目的是和妈妈交个朋友,他自从见到妈妈,就深深的迷上了妈妈。不过女人真的很难抵挡住一位有风度又有魅力的男士,妈妈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对张强很满意。
你来我往之间又过了两个月,张强和妈妈相处的很是愉快,只差挑明关系了。
可是黄豆的意见很大,它总是一副歪着头思考的样子,它不懂这两个对面而坐,言语稀少眼神乱瞟的人的心思,它非常不喜欢张强,张强很多次想要抚摸它,都被它呲着牙齿给吼了回去。
不仅如此,就连张强和妈妈走得近一些,黄豆也会嚎叫着驱赶张强。为此张强多费了很多心思,隔三差五的会给黄豆买一些食物和玩具,极尽全力的讨好黄豆。黄豆就像个贪得无厌的坏蛋,东西照收,却仍然不许张强靠近妈妈半步。
直到嘉爱就要放假归来,妈妈和黄豆散步回到家后,张强又拎着东西前来拜访。这次不等黄豆发火,张强忽然拿出一根棍子,狠狠一下将黄豆打晕,又一棍子打晕了惊慌失措的妈妈。
当妈妈苏醒后,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看了一圈,应该是间农村的房子。在凌乱的房间内,失去了往日风度的张强正恶狠狠地看着她。妈妈很伤心问张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强露出了丑恶的嘴脸,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在假装,他的装修公司,小偷,风度翩翩,一切都是他找人布的局。
欠了一大笔钱的张强早就盯上了身家富裕,却又单身一人的妈妈,他本想人财两得,哪知道黄豆好像看出他的用意,一次次的阻止他得到妈妈。这一次铤而走险,也是被债主逼到无奈。
妈妈劝说张强,只要放了她,她可以给张强一笔钱,可是张强早已冲昏了头脑,他提出一个不可能的天文数字,更是要侮辱妈妈。
就在妈妈打算咬舌自尽的时候,狂躁的狗叫声在门口响了起来,是黄豆的声音!妈妈没有想到黄豆会跑来救她,她激动的大声喊着黄豆的名字,张强气急败坏得用胶布缠住妈妈的嘴,拎着一把砍柴刀冲出了门。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让妈妈瞬间流下眼泪,她用力挣扎着,同时在心里大喊:黄豆,快跑!可是这只是徒劳,绳子绑得很紧,妈妈无法挣脱,黄豆也听不到妈妈心中的呐喊。
没过多久,骂骂咧咧的张强回到屋子,他的手臂受伤了,被黄豆咬了一口。晚上,张强又开始讯问妈妈的银行卡密码,可是受到黄豆被砍伤而打击到的妈妈任凭张强的殴打,死也不肯再说一句话。见到事不可为,张强扬言要剁去妈妈的手指,并拿出了那把砍伤黄豆的柴刀来威胁妈妈。
危急时刻,门外又响起了狗叫声,连着咚咚撞门的动静。妈妈瞬间睁大了眼睛,嘶吼着大喊:黄豆,不要管我,你快跑!
张强红着眼睛,就像饿狼一样,先是给了妈妈一耳光,又将妈妈的嘴封住,最后又拿着砍柴刀去找黄豆。这一次他出去了好久才回来,也没有听到黄豆的惨叫声,妈妈心安了许多,或许黄豆跑回家了。
张强在房间外左劈右砍的发泄着情绪,他冲进房间,狰狞着脸用刀指着妈妈骂道,明天一早,不说密码就弄死你。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门。
黄豆再也没有叫过一声,这一夜是无比的煎熬。
妈妈想到嘉爱,想到去世的丈夫,他们一家人是那样的幸福,不过全都是曾经,那一次意外,这个家,就从来没有像过家。直到黄豆到来,她才恢复了生气。真的是天意,从小就讨厌狗的妈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有一天会如此亲近一条狗。
可惜了黄豆这条无比聪明的狗,真是太可惜了,那一刀恐怕重伤了它吧,刀上的血妈妈还记得,是鲜红鲜红的。
顺着黄豆又想到张强穷凶极恶的眼神,妈妈对活着出去已经不抱任何希望,那种不像人的眼睛,怎么可能让她活着回去。可怜了嘉爱,她死后,嘉爱就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或许黄豆的命大,如果有黄豆陪着嘉爱,嘉爱也不至于那么孤单。
天亮了,张强满身酒气的走到妈妈面前,苦口婆心的劝着妈妈告诉他密码,他告诉妈妈,只要告诉他密码,等他拿到了钱,就会立刻放了妈妈。妈妈冷笑着不理睬张强,这种话只能欺骗一下小女孩,妈妈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张强见软的不行,再次丧心病狂地折磨起妈妈来,可是已经心如死灰,萌生死志的妈妈,又怎么能在意这身体上的痛楚呢。打了好久,妈妈仍然紧闭着双眼,咬着牙齿极力忍受。张强累的气喘吁吁,丢下手里的棍子,坐在地上狂灌起酒来。
两个小时候,张强连续殴打了妈妈多次,妈妈已经遍体鳞伤,仿若死去。见到事已至此,又实在拿不到密码,张强果然和妈妈预想的那样,他对妈妈动了杀心。
他拿起一瓶白酒,仰脖灌了大大的一口,咬着牙来到妈妈面前,慢慢地举起了柴刀。妈妈强挺起垂下的头,似嘲讽地撇了张强一眼,她想要和电影里演得那样,狠狠啐上一口,可惜她已经没有力气去那样做。
就在张强的刀要落下的那刻,大门被猛烈的撞开了,一声狗叫随着一声枪响,张强倒在了血泊中,结束了他罪恶的人生。
妈妈醒来时,已经住进了医院,身边有一男一女两名警察在守候着她。不等询问,妈妈焦急的握着女警手问,黄豆怎么样了。她听得明白,最后听到的那声狗叫,分明是黄豆的声音。
女警安抚着妈妈躺好,羡慕的告诉妈妈,黄豆正在医院救治,让妈妈放心。听到黄豆没事,妈妈就放心了。女警又对妈妈说,黄豆真是厉害,它的背部被砍了很深的一刀,受了那么重的伤,却坚持着跑到警局,又带着警察将妈妈解救出来,真是太厉害了。
妈妈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将黄豆的神奇事情说了一些。女警笑着告诉妈妈,这里是西市,不是妈妈所在的东市,他们也不是西市的警察,黄豆能长途奔波五十公里去寻找帮助,真是非常了不起的一条好狗。
妈妈惊呆了,她不敢相信,黄豆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长途跋涉五十公里回到东市,这是需要多大的毅力和信念。妈妈觉得自己错了,她总以为是她把黄豆当成了亲人,黄豆是幸运的。事实上,黄豆从一开始,在嘉爱领它回家的那一刻,它就和嘉爱一样,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妈妈。她才是最幸运的那个。
做完笔录后,妈妈坚持要去看望黄豆,劝说无效后,女警陪着妈妈去了宠物医院。正好碰到在给女警打电话的院长,院长得知妈妈是黄豆的主人后,一脸惋惜的告诉妈妈,黄豆的伤太重了,本身就失血过多,来的又不及时,现在黄豆的处境非常危险。
妈妈哭着请求院长一定要治好黄豆,黄豆就是妈妈的儿子,妈妈的亲人,她绝对不允许黄豆出现意外。院长思考一番,为难的对妈妈说道,这里毕竟不是大城市,医疗条件有限,如果转到大城市的话,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不过其中的费用绝对不低,更有可能的是,几万几十万的花费后,黄豆依然会死去。
钱的重要终于体现出来,妈妈有钱,根本不用考虑这些,她没有丝毫犹豫的要求立刻转院。见到妈妈态度过于坚决,外人也无法说些什么,只能将妈妈和黄豆一起转到了首都的医院。
妈妈的伤多是一些皮外伤,几天就痊愈了。黄豆也接受了最好的治疗,手术虽然很成功,黄豆却陷入了昏迷中。医生很遗憾的告诉妈妈,如果明天黄豆还是不能醒来,那么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机率,它一辈子都不会醒了。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黄豆醒来的几率很低。这就意味着,黄豆非常有可能会死去。
妈妈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捂起脸来小声哭泣。
妈妈曾经对嘉爱说过,即便如果可以,她也不愿回到从前,因为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可是她现在又感到了这种难以抑制泪水的悲伤。
一整夜没有合眼的妈妈,将病床上躺着的满身污渍的黄豆擦拭得干干净净,精心的像是真的对待一个孩子一样。只有妈妈自己才知道,黄豆就是她的孩子。
孩子没有在妈妈的期望中醒来,熟睡中的黄豆是那样的安详,它没有做梦时的丑态,也没有偶尔的一个激灵,虽然活着,却更像是死掉。
这一夜,妈妈说了很多很多话,都是嘉爱小时候的事情。她告诉黄豆,嘉爱小时候,是个爱哭的皮孩子,总是变着法的让她操心。嘉爱有一次夜里突然发高烧,妈妈也是像今天这样,彻夜不眠的守着嘉爱。妈妈对黄豆说,现在我也守着你,希望你能早点醒来。
天亮了,医生来到黄豆的病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叹息着对妈妈摇了摇头。
妈妈平静地收回看向医生的期待的目光,红着眼圈抚摸着黄豆的身子轻声低语着。
你们都一样,都是好孩子,睡够了,就快醒来吧!妈妈爱你…
说着话,妈妈再也按捺不住心情,扑到黄豆身上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喊着黄豆的名字,哭得嗓子都哑了。周围的医生和护士也都红了眼圈,感情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东西,尤其是生离死别时的真情流露,让所有在场的人们都感到了妈妈的悲伤。
没有人能改变生老病死,然而上天总是眷顾着幸运的人,就在医生宣判黄豆死亡,正要将黄豆的尸体盖上时,生命的奇迹终于出现了。
黄豆咳了一声,虽然很轻很轻,还是被敏锐的医生和妈妈发现了,他们都围过来疯狂地呼唤着黄豆的名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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