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已逝，良人未归

又一年冬天，刚入冬不久，一场大雪便封了山路。

山上有一处庭院，只住着老人和她收养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想来这老人已经有三十多年没下过山了，这次却不知为何，不顾女孩的阻拦执意要下山去看一看，而且不要女孩的陪伴。

老人似乎刻意打扮了一番，这身衣服女孩从来没有见过。老人拄着拐杖，推开了大门，一眼望去，一片寂静，白得耀眼，白得出奇。

她步履蹒跚地走着，走的很慢，但感觉像是走了很多遍。

大雪覆盖下的地面哪里有石头，哪里是沟壑她都一清二楚，能够巧妙地绕开，很快平整的雪地里出现了一排前前后后，错落有致的脚印，山里山外回响着的都是老人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下了山，站在那江边凝视着。江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

而此刻的老人早已泪眼婆娑，面色却依旧平静，她伸出手遮挡住太阳，然而一望无际，什么也看不到。

也许在她面前浮现的仍旧是那刀光剑影，铁马踏冰河的场面，还有那迟迟未归的良人……

三十多年前，战乱频仍，血雨腥风蔓延了整个大江南北，开始的时候夏至未至，如今冬至已过，却依然没有结束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一场大雪过后，战事更加如火如荼，就在瓜州，就在那结了冰的江边，她遇到了他……

那天晚上，伴随着西北风的嚎叫，大雪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敌军突然来犯，大肆残害手无寸铁的百姓，除了她，无一幸免。

她赶回家中，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哭晕在地，等到他带着一堆人马赶来此处，已是尸首遍野，在大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惨烈。

他发现了她，把她带回了营中。

战争并没有结束，走出营帐，便是刀光剑影，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后来的默然相视，她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

突然有一天，他接到命令要去北方支援，他没有告诉她。第二天醒来，她只看到桌子上他留下的几行字：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归，愿一切安好！

在她看来这更像是在诀别，北方战事凶险，匈奴肆虐，他虽身为大将军，却也寡不敌众，恐怕九死一生。想到此，她声泪俱下……

冬天很漫长，每次听到铁马踏冰河的声音，她都急切的站在江边瞭望，冬去春来，冰河化成了一江春水，开始有船只经过，然而望眼欲穿也没有他。

几年过去了，战事平定，天下又恢复了大一统，但却传来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她悲痛欲绝，离开了江边，跌跌撞撞上了山，在一个废弃的旧院里安顿了下来，起初她还不死心，一次又一次的跑下山，只想着他也许哪一天就回来了。

直到又一年冬天，下着雪，她听到门外有婴儿啼哭，出门一看，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她似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天注定，没必要再等下去了，她抱着小女孩进了屋。此后天涯隔万里……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她饱经风霜成了如今站在江边泪眼婆娑的老人，那个女孩也已经长大成了少女模样，可是他呢……

又下起了雪，老人还在望着江边，不肯离开。金戈铁马，也都是过眼云烟。天渐渐黑了，她才转身回去……

闻风雪，柴门之外可有我归来的人，这一夜，谁在等谁的出现，寒江雪，可怜白屋佳人春华换银蝶，这一切，只因为你的离别。

铁马已逝，良人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