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进店，放包的时候，茶师来了。我笑道“昨晚沉迷一个人的歌，凌晨两点才睡，今天起晚了。”他笑呵呵地拿出一个塑料袋，说“给你带的葡萄干。”正好我没吃早餐，特别开心，打开一看粒粒饱满，像是在和我打招呼，看着都欢喜。
今天我们聊得内容太宏大了，回头我得写个大长篇来纪念。现在试着看看能不能简略些，因为想和大家分享。
上次起，茶师过来总是不空手，会给我带小点心。上次是泰国的榴莲点心，而上上次起，我发现，我们喝的茶已经不再是他提着塑料袋过来了。都是小心翼翼珍藏在茶罐里，也见他开始珍重起来，取茶的时候，会用茶针，而不是用手去拨。偶尔会自己去泡，教我如何泡出味道。
今天是我先打开话题，我一边拿茶器一边去冲洗一边说，我太太喜欢那个人的歌了，超好听。茶师微微笑“超好听，怎么个好听，你用你自己的语言给我描述下。”我坐下了来，这次我顾不上取茶，是他自己来。我只顾得讲话“就是特别有味道，他唱歌就像是在哼哼，是低吟浅唱，但是你很能清晰感知到他在表达自己的心声。”笑着问茶师“怎么样？”他边忘盖碗里放茶边说“还不够，感受不到多好。”我继续道“我曾经看杨澜采访王菲说很多人觉得她的话很少，不怎么互动。王菲说我想表达的都在我的音乐里，在现场布景里，都说尽了，不再需要语言了。我那个时候不懂，可是看这个人的MV，我就懂了，你会情不自禁想和他一起跳舞。而且觉得，他已经把所有的想要表达的都在作品里展现出来了，说一句话都是多余。一旦他开口，你就觉得时间空间都不存在了，和他一起沉浸在他的世界里。比如啊他说‘我不希望我的音乐，我的艺术成为一种武器，不希望只因为这一点点，一点点过往就丰富了我的生活。’我们每个人看到的别人都只是他的一面，而人是有很多面的，我们都希望被爱是完整的自己，而不仅仅是自己的某个点。”
茶师笑“也就是让你融进去了。”我点头。又问我“你是喜欢这个人呢还是他的音乐。”“他的音乐啊，他人我都不认识。在这之前只听过他一首歌，就是特别喜欢。直到昨天，深入一查，才发现这个人好优秀，方方面面的优秀。而且我能感觉到他妈妈也挺厉害的，从小带他各个国家驻足。开拓了他。”茶师问“男的女的？”我“男的。”看着他释然的眼神，我补充道“如果是个女生，我都要嫉妒他了。刚开始也以为是女生，因为留着长发，声音又比较中性，瘦削瘦削的。”茶师笑“看来是可以做女生闺蜜的男生。”我说，“也许吧。谁知道呢。我就是很喜欢他做自己表达自己。”
茶师说，你们这会儿喜欢一个人的标准和我们这个年纪不一样了。我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他说那些清晨在西湖边锻炼身体，玩儿乐器的八九十岁的老爷子是他比较崇拜的。
问今天喝什么茶呀？茶师说先喝这个，说是我们店里也有，是陈皮普洱。一听我特高兴，所有的人都说那个茶好，弄得我也很好奇。茶师说，这个茶是放在某个地方特产的橘柑里晒干制作，所以有陈皮的味道。我挥了挥手，让他不要说，我自己品。可惜晚了。水一冲，桔皮的清香漫开来。
茶师说，《飘》的描写手法呢，还是比较传统。我疑惑“飘？”他点头。说自己早上在听，我真是立马觉得热乎乎的有些感动呢。这是我前天跟他提起的书。我说我比较喜欢《平凡的世界》《陆犯焉识》又问你知道《芳华》吗？看了这个电影吗？
他点头，知道啊，看了。我说，哎呀，这部电影真是把我感动的数次落泪。他疑惑“你年轻人感动什么呀？这是我们那个时代的故事。”我翻出来我当时写的观后感，给他念三次把我感动的恸哭的地方，以及我的大致评价。感叹，幸亏我有及时记录的习惯。不然这会儿问我，我只能记得很感动，细节就不知道了。
老人家给我看一些战友的照片，这才知道原来他也上过前线。他说你感觉的那些光荣的部分啊，我们那个时候没有的。我可开心了，捞着大活人了！问你们呢，当时什么感受？他说，虽然表面上是血书表志，报效祖国，雄心壮志。心里是很恐惧害怕的。现在回看是有点意义，那个时候，一点意义没有，只是不得不去面对。而且战场上亲眼看到战友的伤亡，只想着生存，感受是不一样的。想的是生命和自由。
我问那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九死一生的感觉？他摇摇头，没有。那个时候充满理想。为祖国现代化而奋斗，成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没想那么多，想的也都是生活。日子是很艰难的。他说部队生活改变了他的人生观。
我问怎么说？他说在部队里就是军狱，没有自由的，也没有自己。只有集体，他说军队适合初中生高中生还没有觉醒的人去，学习纪律，服从。可是对于我们这种野惯的人来说，呆不下去。所以回来后，让他去某个部队，他就不去。去了工厂，干完分内活，不用想那么多挺好的。
业余时间就学习啊，他说，那个时候求知欲很强，觉得自己没读书，没文化。自考很多次也没考上大学。不过好在可以旁听。后来上了第一届如今杭州电子科技大学的前身的学校读书。再慢慢地考进新华社工作。
我念叨“新华社？好像课本上提过。”老人家激动了，“新华社很牛的，多少人想进去。我们那个时候写的东西很权威的，市委书记都没有权限看。自己想发就发，是直接归属京里管的。”可是在他五十岁的时候，他提前退休了。很多人很惊艳，因为正是当年，各方面荣耀的时候，退了！他说因为到后来，言论开始收紧，他受不了不自由，就退了。
他说，我这一生啊，为了自由付出了很大代价的。我疑惑，这么年轻退休了做什么呢？他说在杭州和某个农村交界处，买了一块地，翻修了一座房子，种菜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过了多久呀？”“十年。”把我惊讶坏了。
陈皮普洱没味道了，老人家把剩余小包茶叶给我了，说他不喜欢喝。让我自己慢慢喝，又拿出一种茶，我问这是什么？磨烈。在冰岛旁边的茶树，也是数量不多的珍藏啦。劲道很大的。我对人的兴趣已经远远大于茶了。品了一口继续追问他的人生故事。
“十年！我没听错吧，不会无聊吗？空虚吗？”不无聊不空虚，充实的很。这段时间，学习茶道，看易经，看道家，佛家。中国文化博大精深，研究不完的。
我点头。我们聊社会，聊家庭。他让我看到另一种角度工人阶级的悲痛。他说，当初工人阶级多么光荣和自豪。这是写在宪法里的，由广大工人阶级和无产阶级组成。当年的杭州本地人是很荣耀的。后来突然大面积的下岗，为了生存，一些人做保姆，做保安，这些人曾经都是西湖边下个棋侃大山，有着沉甸甸幸福的。这种落差，没几个人去写去说。如果他们可以写，一样会把你感动的落泪，只是这些人里面大多数没文化，写不出来，而且逆来顺受惯了，也就慢慢接受现实，好好地面对生活。
听得我动容问“你怎么不写呢?”他笑着摇摇头。“这就是世事无常。年轻的时候，激情澎湃，什么都想去抒发。到了我这个年纪，什么都不想表达了。你知道了，安然活在当下就好。没有表达欲望了，就是接受。”老人家又说，这还是城里人，农村人更苦。
我是农村人，我讲我从姥姥姥爷身上看到的对生活的知足和感恩。他听了说“是啊，从我们角度看是苦的，但是人家不会有这种感觉。就是发生面对和接受。”
我们又聊教育。他讲他对家庭的愤恨到后来对父母的照顾。从他这里，我看到一个老人对儿女的期盼心情。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父母的期望，也知道了如何更好的对待父母。
先写这么多吧，回头再慢慢写。真的是这样的聊天像是饱餐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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