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死亡”和你谈谈（一）

我有一个“死亡”和你谈谈（一）

我们聊聊“死亡”的话题。

首先要来声明，言谈死亡，并非厌世消极之举，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对这世界和生活、对世间人和命运，爱的深沉疼惜与暖意。

关于死亡，或许只有三类人，具备足够的言说资格：第一类，行将人生尽头之人；第二类，亲眼目送他人行至人生尽头之人；第三类，与死神擦肩而过，有过濒死体验之人。

我敢写下这个话题，因为我属于第二类和第三类交集所在的那一类人。

到目前为止，我亲身陪伴、亲眼目睹的死亡有一个，那是我的父亲。

从8岁起至今，我经历过的至亲死别有六次：我的奶奶、大姑妈、爷爷、小姑姑、表兄和大姨。

就在此刻，我童稚时做过的一个梦，再一次脑海里拉开了幕。每当卑贱心理涌起时，这个不足为外人道、道了怕也无人信的梦，会从我心底漫过心头，像一股甘美的灵泉，丝丝润透我心田里每一道干涸的地裂，任凭每一芽青苗随风吹展，揭示我每一个深思，每一角心境。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春天，我成长在乡野村落里。村里的孩子，以穿着套头带帽绒质春衫为时尚，爸爸为我买了一件那般款式的春衣，颜色是俏丽的油菜花黄。我穿着那件衣裳，伴着道旁嫩绿鹅黄的杨芽柳叶，奔赴在离家五公里开外的乡间小学路上，雀跃的像只翠柳下鸣叫的灵巧黄鹂鸟。当时家里有一个蓝色瘦高镶镜的立柜，柜子自是做衣物收纳之用，但更多时候，柜面上的大镜子，却另有常见的用场，不消说，便是我整理衣冠的最佳去处。

那个梦，做在奶奶去世后一周左右的某个夜里。

我梦见放学归家后，对着那面镜子换衣裳，我身上穿的，正是那件油菜花黄的套头小俏衫。当我将那件爱衣，从脑袋上脱下来的一瞬间，我看到镜子里出现的并不是我自己，而是刚刚去世一周的奶奶，那张脸雕塑般木硬蜡黄毫无表情，她穿着黑衣，带着棉质黑帽，平素乌黑油亮的头发，竟花白匍匐在黑帽底下——小学时教室里后墙上贴着一张天文学家“哥白尼”的画像，或许是那幅画像太深地植入了我的印象，梦中奶奶的样子，和当时教室后墙上挂的哥白尼，神情姿态之处，颇有几分相像——直到现在，镜中奶奶那双无神、漠然、红黄眼白噙着泪光、内眼角淤肉泛红的眼睛，依然那样清晰地绣在我的眼帘上，那个眼神是奶奶生前我从未见到过的模样。我呆在镜前约莫几秒钟光阴，突然奶奶不见了，镜子里出现了大姑妈，她的眼神和奶奶一模一样。几秒之后，大姑妈也不见了，换上了当时我家前门的邻居大妈。间隔了几乎相同的时间，似乎看到了小姑姑……镜中她们的脸在变，可是脸上的表情，尤其那个眼神，如出一辙。我猛地惊醒，这个梦就这样刻在了我童年的记忆里。

奶奶去世后三年左右，大姑妈永别。后来我家前门的邻居大妈猝死。2000年，我的小姑姑早逝。此刻地藏王菩萨的名号，不由得在我心中声声响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