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变老了

昨天晚上妈妈找我视频聊天，自从她学会用手机视频之后，平均每隔两天就找我一次。看看我在干什么，有时候我在吃饭，就叮嘱我吃点肉吃点蔬菜吃点水果；有时候我在加班，嘱咐我好好工作后赶紧挂断怕耽误我工作；有时候我在走路，就着急挂断怕我走路看手机不安全。但是昨天找我聊天时，我已躺下了，她又怕耽误我睡觉。那份小心翼翼和深切的担心让我觉得很心酸，突然感觉昨天的妈妈和以前任何一次找我都不一样。

到底哪里不一样呢？我想了想，在情绪不受控制流出眼泪时问了妈妈一个很蠢的问题：妈，你怎么一下子这么老了？你看你咋长了那么多皱纹，你是不是每天睡不好啊，要不我给你买点改善睡眠的保健品？

我对妈妈的关心仅限于此，只会口头表达关心。因为不能陪在身边，我对她的很多生活习惯都不太了解。比如她的作息时间，她爱吃什么，她每天的运动遛弯时间，实际上我是一无所知，当然这都是借口。记得去年春节在家，我给妈妈修眉毛，还开玩笑，妈，妈，等你这里皱纹再多一些，我都不敢用眉毛刀了，容易划伤。妈妈满不在乎，那有什么，我的脸能像你的那样光滑吗？我都老了。

以为是一句玩笑话，可是现在手机对面的母亲，吓了我一跳。事实上也没多久不见，母亲的脸上的皱纹就多了很多很多，本来秀气的眼睛被其周围的皱纹挤得很小很小，很像衰老在疯狂的抢地盘，把圆圆的双眼皮挤的有点像小三角形；本来好看的小圆脸都松弛下来，形成了一种说不出形状的模样，皱皱巴巴的。这个样子，妈妈肯定比我更清楚，为什么我非要把这句老话喊出来呢？

每次回家，总要先搂着妈妈的脖子撒娇，还厚着脸皮问：妈，妈，你看我都这么老了还和你撒娇，别人会不会笑话我呀？妈妈总是笑着，一只手摸着我的头发，另一只手捏着我的大脸，宠溺地告诉我：你才三十来岁，还小呢，人家戏剧里唱七十岁还和老母亲撒娇，让老母亲给扎小辫儿红头绳呢。

我在日记本里保存了一张妈妈二十岁时的小相片，她扎着两条小辫子，很清秀很漂亮，至少比我好看一千多倍吧，不不，还是不能和我比，1000多倍成负数了。今天一天，我都在琢磨着怎么样能让妈妈再变得年轻一点。运动健身？她有高血压只能散散步爬爬楼；吃保健品？有能留住妈妈青春的保健品吗？化妆？她不喜欢这些。让她开心点，好的心态能让人更年轻一点吧。我该去琢磨琢磨怎样才能让妈妈变开心。

妈妈总是说，我活了六十多了，一辈子磕磕绊绊也好，吵吵闹闹也好，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很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家里这块宝没个着落，然后假装不经意地瞥我一眼，接着说，要是也能和别人一样，结个婚生个孩子就好了，生完孩子我给哄着，该去上班上班该减肥减肥该去运动就运动，不想给小孩吃奶我也能用奶粉给喂大。

不知道妈妈实现了这个愿望的话会不会开心一点，衰老会不会离她远一点，其实这个愿望现在对她来说也很容易。当我向她保证很快就会让她开心满意时，妈妈又抹着眼泪，其实你要是觉得不找对象不结婚开心的话，那就不要去找了，急急忙忙找一个自己不中意的，过得不开心不舒服还不如不找。

妈妈的心愿总是那么急切又这么容易破灭，怪我吧。我总是怕妈妈老去，担忧的有时候做梦都能哭出来。妈妈老了的话，我怎么好意思再去做那个撒娇耍赖的小宝宝？所以我很焦虑，总是担心那些即使担心也无能为力的事，为妈妈的变老哭。对妈妈，我总是说不出我对别人说过的话，老有什么可怕的，哪个人不会老，年轻有年轻的活法，老有老的活法，各有各的精彩，别和我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还说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呢，这些都是我说别人的。大概人人如此，或大多数人如此，说起别人来头头是道，轮到自己时，困在担忧焦虑中挣扎不出。

妈妈这两年确实老了很多，既是自然规律，也是各种外部因素的缘故，比如担心未结婚的小女儿——我嫁不出去孤独终老，比如经常熬夜，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去阻止这种不近人情的衰老，只能，假装坦然的面对。

昨天真是一个不好的日子，我真不想让妈妈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