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匮乏、家境贫寒是童年的主色调,而父亲所给予的那精美零食理所当然成了最耀眼的点缀。记得小时候的冬天,父亲总会去参加队里的农活——掏泥粪(把沟渠里的淤泥用锹挖起来做肥料)。他每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很晚才回来。我和姐在黄昏时候就会站在家门口朝着父亲回来的方向张望,我们既盼着父亲更期待着父亲衣兜里的美食。好像每一次都在我们恹恹欲睡时父亲才推开家门。听到门吱嘎一声响,我们的睡意也没有了。父亲来不及卸下满身的疲惫,就拿出铁锤给我们敲莲子。我们围着父亲仔细地瞧他从衣兜里掏出莲子,细数莲子的颗数。那莲子是夏季成熟后落入水中的,外壳是黑色的,很坚硬,敲开后里面的莲米是奶白色的,味道究竟如何至今已回想不起来,可能每次都是囫囵吞枣,没有细细品味。父亲总是很小心地敲着莲子,因为力使大了莲米就碎了,力使小了又不能敲开那坚硬的外壳。父亲好像很会把握力度,锤子下去莲子壳裂开,里面的米粒安然无恙。等我跟姐吃完,父亲才起身去吃晚饭。我们总是意犹未尽,唏嘘落入水中的莲子怎么这样少。等懂事之后,我再也不希求父亲衣兜里的莲子了。我总在构想一幅画面:父亲弯腰使劲挖起淤泥时,他的双目紧紧盯着那黑乎乎的泥巴,那藏在泥巴里的黑黑的莲子该有多难找寻。我不太喜欢吃桔子,但每次见着桔子总忍不住嗅一嗅那独特的香味,试图找回那久违的记忆。大概是读小学二年级,有天下午正值课间休息,父亲竟站在操场上。他见了我,招手叫我过去。我不太喜欢吃桔子,但每次见着桔子总忍不住嗅一嗅那独特的香味,试图找回那久违的记忆。大概是读小学二年级,有天下午正值课间休息,父亲竟站在操场上。他见了我,招手叫我过去。来到父亲身边时,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红红的桔子。我来不及诧异父亲怎么会破天荒送桔子给我,小小的心已全被那诱人的桔子填满。我拿着那枚香香的桔子,很骄傲地在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中剥开,郑重地将桔皮一点也不剩地装进书包,然后一瓣一瓣地吃起桔子。好几个小伙伴凑在一旁问我桔子甜不甜,并不小气的我连最好的小伙伴与没舍得分一瓣,就这样独自享用了人生中的第一枚桔子。吃完之后才突然想起姐姐也跟我在一个学校,并且就在隔壁教室。放学后我迫不及待地跑回家,我想父亲一定不会只买一个桔子,家里肯定还有。回家后只见妈妈在厨房做饭,我问父亲哪儿去了。妈妈说他到田头了。我又问妈妈父亲将桔子放哪了,妈妈说:“你爸不是给你送到学校了吗?”我追着问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妈妈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尾。父亲和同村一个远房亲戚上街办点事,他破费买下两个桔子给那大不了我多少的小叔叔一个,还有一个就在回来的路上顺道给我送进了学校。妈妈安慰一旁的姐姐,说以后有了钱再买给她吃,懂事的姐姐说她怕酸。可我真想告诉她那桔子一点儿也不酸,清甜清甜的。后来家境好了些,吃桔子不再那么稀荒了,我却没再吃过那么甜的桔子。等我当了妈妈,等我的儿子会吃零食了,我总是尽量为他挑选价格贵一点的,包装精致一些的,电视上做过宣传的。后来家境好了些,吃桔子不再那么稀荒了,我却没再吃过那么甜的桔子。等我当了妈妈,等我的儿子会吃零食了,我总是尽量为他挑选价格贵一点的,包装精致一些的,电视上做过宣传的。再回头想父亲给我送的这一个桔子,心头是酸楚的。哪一个父亲不想给孩子多买一些美食?可我的父亲因为贫穷不能做到,他当初该有多么无奈,该是多么自责?即便当时的穷困并不是因为他无能。小时候还吃过一种美食,绿色的,纯手工制作的,不添加任何防腐剂的——锅巴饭团。早饭过后,逢父亲收拾碗筷,我和姐就会享用这道美食。父亲盛起锅里的饭,留下薄薄的一层贴着锅的锅巴,然后铲起一块,用手捏成一个圆球状,我跟姐一人一个。虽然刚吃过早饭,但我们都不会拒绝父亲亲手做的锅巴球。我们先拿着它玩一会儿,还要比一比谁的更圆,然后才吃下去。即使同样是大米饭,经父亲的手做出来的锅巴饭团却别有风味,外层是焦脆的,里面是软糯的。现在时兴吃农家饭,餐馆里还特别现做锅巴饭,把蒸熟的米饭再摊一层到刷了一点油的锅里,小火慢蒸,结成锅巴后用餐盘装好呈上。相比这成色更精美的锅巴,我倒更钟情父亲捏的锅巴团。我留恋那锅巴的味道,更依恋父亲那份深情。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不吃零食的。参加工作之后,每次回家去总不忘给母亲带点小吃,却从没有想要给父亲买点什么吃的。今年暑假母亲在电话里问我冷饮在哪儿可以买到,我问她是不是想要吃一点。母亲说父亲在家里念叨过几次,说家里的冰箱夏天可以冰一点冰棒什么的。原来是父亲想吃!我立马在冷饮批发店将各种味道的冰棒雪糕买了几十个回了一趟家。年近七旬的父亲在主动要一点零食,我怎么可以有半点懈怠?不为别的,就为至今仍留存的与零食有关也与父亲有关的记忆,我要抓紧时间弥补曾经的忽略,我要在老父亲想吃并且能吃的时候满足他所有的要求,虽然我所做的不能回报他的万分之一。不为别的,就为至今仍留存的与零食有关也与父亲有关的记忆,我要抓紧时间弥补曾经的忽略,我要在老父亲想吃并且能吃的时候满足他所有的要求,虽然我所做的不能回报他的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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