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静静地躺着,祥和宁静。冰床发出的温柔的光笼罩着她,她的皮肤近乎透明,唇瓣是梅子似的红,莹莹地不似凡人。乌丝散开着,细细地从床沿垂下,有几丝乖巧地搭在雪白的胸口,随着她平稳的呼吸轻轻地起伏。卫庄被这平稳的呼吸安抚了,忽然觉得这样乖巧柔软的样子更适合她。
她是睡着了。
“师哥。”
“赤练姑娘会在落日时分醒来。”盖聂顿了一下,又说,“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你亲自过问为好。”
“苍龙七宿……”卫庄的目光终于从赤练身上移开,望向盖聂。
“此事恐怕也与赤练姑娘有关。前几日天明身负重伤至镜湖,不知为何全身经脉沸腾、痛苦难忍。明明是白日,东方的天空却乌云乍现,雷鸣作响。蓉儿诊断是封印苍龙七宿时被这邪物所反噬而不知,我便先用内力将天明全身经脉封闭,恐怕苍龙七宿又有异动,带着他前往垓下。靠近此地时,天空又出现了相同的异象。天明察觉有一股与他体内相似的力量存在,但是 若有若无、并不十分强烈。我们便循着这股微弱的力量找到了这里,见到了赤练姑娘。”盖聂的声音仿佛来自远方,讲述了一个古老的故事,卫庄甚至觉得他师哥在说笑,他动用流沙寻了两年的人,他只是偶然间遇着。
虽然心中微微酸苦,卫庄还是毫无表情。
“赤练姑娘应与天明遭受了同样的反噬,只是赤练姑娘有这寒冰床加持,反噬之力虽强,不会伤及内脏。但奇怪的是,赤练姑娘好像并非最近才开始遭受反噬。”盖聂直直地看向卫庄,“此地,也非常人能进入。小庄。”
“此处是韩非的府邸。”
“看来韩非先生那时便预料到今日,为赤练姑娘留了后路。入口的厢房被人施加了阴阳术,若非天明,我们恐怕还无法进入,还有上方这一潭看似清澈平静、其实别有洞天的湖水,若非故人,恐怕很难寻到。”
两年前,在垓下,荆天明和高月利用七国后人的血液封印了苍龙七宿,阴阳家的势力一落千丈。卫庄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安排战役和操控局势上,那之后,刘季将项羽逼上死路,张良也得以了却心愿。然而他却忽略了身后的赤练,流淌着韩国血脉的公主,好似一日比一日消瘦,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开口离开。他以为她看尽了这世间,得到了她所求,所以离开,但几个月后他发现并非如此,因为她又出现了,将儿子交给了他。他被手中这一团软软的、称作儿子的东西骇住了。这世上鲜少有能骇住他的东西,若是有,也被他随即覆灭。她又一次消失,甚至连儿子的名字都未留下,当夜就离开了。过了两年,这一团团迷雾没有解开,反而更为复杂。若是因为苍龙七宿反噬,为何其他人这两年却毫发无损?
卫庄没有再说话,盖聂也斜靠着石壁默然。头顶是湖水缓缓流动的声音,这流动的声音就像缓缓流动的时间,流过了漫漫两年,仿佛到了一方悬崖峭壁,就要变成骇人的瀑布。即使是卫庄强如皓石的心脏,也被这强劲的水流冲去了一角,泡的有些发软。
期间荆天明从市集带回来些吃食,见了卫庄眼睛都快吊到头顶去了,怪声怪气地叫了声二叔。天明这些年长了个,几乎和盖聂齐平了,面庞也愈发像他父亲,只是把他的心上人月儿挂在嘴边这一点倒是一点没变。
头顶的光一点点变得柔软,不出一会儿红彤彤的就像春日盛开的玉兰花,摇摇晃晃地,像醉酒的美娇娘钻进锦被一样钻进这一方地下寝殿。夜幕即将降临,鲨齿突然嗡嗡地呻吟起来。天明和盖聂极快地瞥向卫庄,却发现本人没有任何异动。只是把头扭向一边,长长地银发将一大半脸庞遮住,只能看见黑乎乎的阴影。天明立刻就反应过来,是鲨齿感受了主人的情绪,所以激动地动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卫庄,原来你真的很在意坏女人啊!”天明大剌剌地叫嚷起来,卫庄很想直接扔出鲨齿让他闭嘴。
二十年前他就明白的道理,不需要别人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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