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夫(湖南)
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载,屈原至江滨,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今日,我走在汩罗江岸,忽然想起此句。
秋高气爽,岸边的杂草依然翠绿,但不如阳春时那般绿得流油了,多了沧桑,少了娇嫩。河中浅滩处,有三三两两的礁石突兀水面,露出一张张苍老褶皱的脸,似要让人看到它们的存在。也许是在昭示我,它们才是这条河流不动的主人。习习凉风吹来,身上有点微寒,风拂于江面,泛起涟漪滚滚,让我思绪翩翩,我似乎看到了有一位肩披长发的长者,一手握住佩剑,一手捧着竹牍,随层层的水面而来,他就是三闾大夫一一屈原。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呼呼飘落的树叶声,是他在呼喊吗?"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波浪随风撞击着岸边,声声叠叠,这是三闾大夫的声音啊。一定是!楚国一位忧国忧民的忠臣,因秦国恐惧他,阴结奸邦,施以离间之计,使君臣离心,楚怀王因不信任而拒纳其策,又遭奸谗算计,两度绌逐,直至流浪汨水江畔。试想,一个逐出朝庭的人,不但不怀恨贬逐自己的君王,反而还在"思公子兮”,这是何等的忠诚?
这让我想起了去年的一件老毕事件。央视主持人毕福剑在饭桌上口无遮拦、信口雌黄诋毁国家和前领导人,他一边端着国家的碗,吃着国家的饭,一边满口污秽自己的祖国。又试想,没有政府给他的舞台,他哪能如此大红大紫?没有名气的鼓噪,又哪敢如此放荡不羁?真是肉食者鄙!
《左氏春秋》里《曹刿论战》有一段对话: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数千年前的左丘明,就已经把社会上的几种人分得清清楚楚了:有心系国事的平民百姓,也有漠不关心国家的人,更可恨的是那种吃着皇粮,却干着诋毁国家形象的肉食者!如今有些政府工作人员,拿着国家的工资混日子,坐在办公室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为了混到拿退休金。还有些工作人员,把心思全放在想外面的情妇,想如何去贪,如何利用手中的权力和人脉关系,捞更多的油水,想着一人一家之事,像这种人岂不也是肉食者鄙!甚幸,自古有奸必有忠!正是无数的屈原、曹刿,等一批批的爱国之士,层出不穷在历史的舞台,才塑造了我们的爱国思想,直至载入史册、植入我们的基因。
悠悠的汨水,长长的河堤。诗人,在这江畔餐风宿露,饥寒交迫,却心里还在时时念叨自己的国民"哀民生之多艰”,是怎样一种胸怀?怎样一种爱国精神!
前段日子,我看过一篇杂文,反驳屈原是爱国诗人。他的理由是,楚国是一个小小的地域,楚秦之争,属内部战争。楚国只是中国的一小部分,不能代表中国。屈原爱的是楚国一方,有局限性,相对于长江以北的地区,称不上爱国。我真不知道这人的历史是怎么读来的?中国几千年,分分合合很正常,但总个历史的主轴一一中华没变!在中华的这个舞台上,扮演的忠奸人物没变!常言道,各为其主。屈原身在楚国,理当为楚计。于他而言,忧楚就是忧国。国土可塑,是时大时小,但这种爱国的精神千篇一律,是不可塑的,是永恒的。只要是中华民族的儿女,不管他曾忧的国家有多大,在哪一方,只要他忧的是正能量,忧在人民的心中,他就是爱国!何况在封建制度下,忠君就是忠国,一域为一国,忧一域之民,就是忧一国之民。
倘若按此人推理的逻辑,中国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爱国人物。包括南宋的岳飞,也算不上爱国英雄,甚至连范仲淹的"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都不值得推崇,因为范公忧的是君王一人呀,再说岳公范公所处的时代与国家,根本就没有如今的国土之大,也属一域之忧吧。历史上的中国,一直处在分分合合之中,朝代更替不停,但爱国主义一直受人推崇,卖国求荣者却常遭人唾弃!这是鉴定忠与奸,正与邪的一把尺码,是不受地域限制的一种中华精神!
其实历史早有定论。就在这条河流上漂泊的另一个名人一一诗圣杜甫。他乘舟至汨罗江上,已疾病缠身,却还在呐喊"故教工部死,来伴大夫魂”!只有这种心系国家的赤子,才有如此的千古慨叹。由此足见,屈原的精神,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深入人心了。
杜工部于公元768年,带着妻儿来到湖南走亲探友。他去郴州投舅氏崔伟,其间在长沙租住一年,至公元770年4月,长沙兵乱,杜甫不得已动身赶往舅家,船至耒阳却遇大水,无法前进,只好调转船头回游长沙。因饥寒及旅途劳顿,身体染上了病疾,在长沙租在江阁一处,准备盘算回长安的日子。那年大概是五月转身回家,船至洞庭湖,又遇洞庭水涨,加之身体孱弱,缺粮少食。向北极目,归途遥遥,知道一时是回不去了。这时,他想到了汩罗江上游的平江县令是其好友,加之十多年前早就已有耳闻,六相隐于平江,心中早向往之。于是,便改道去了平江。
诗人啊,总是有一份浪漫的思想。瞧着自己荷疾的身躯,他想到了死,想到了屈原忧国忧民的精神。心想,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汨罗江上,要与忠魂作伴!就在公元770年这个时侯的暮秋,一叶轻舟从我眼前这条河流上划来,船上坐着一代诗圣和他的妻儿!
可怜了杜甫的儿子杜宗武,那年才十七岁。当他们船至平江县治的时侯,工部已大限归天了。杜宗武膝脆衙门,击鼓求援,惊动了县令。县令按礼制,将工部的遗体暂措于县治对河,距县府十几里之外的小田。从此杜宗武一门,在此繁衍生息至今。这有当朝文书《唐故检校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并序》所载,"扁舟下荆楚间,竟以寓卒,旅殡岳阳。”
历史真不可思议。两位文学的巨人,都因一份爱国的情怀,惺惺相惜,把一颗火红的诗心魂归在我眼前的汨罗江。不知是汨罗江之幸,还是诗人之幸,亦或是历史有意在成全这悠悠的汩水吧。
寒波粼粼,哀鸟声声。我听到了一代诗圣最后的一声长吟,"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汩江”。谁叫他有一颗至死不渝的爱国心?谁料他壮志难酬,英雄垂暮?!面对国家兵荒马乱,他愁思不展,只能用孱弱的笔在江上疾书"不眠忧战伐,无力正乾坤”!
两代诗人,都把忧愁化作了诗,化作了几千年的波浪,付与汨江。他们就算一息尚存,还在期盼这滔滔的江水,流入洞庭,奔向长江,让坐于庙堂之上的人,听到那忧国忧民的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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