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一枚印章留住乡愁（序）王晓飞

盖一枚印章留住乡愁（序）王晓飞

我的q里有个文学爱好者，名清风徐来，文友王吉元告诉我，他叫徐玉虎，擅长写小说。农历乙未羊年冬日，市作协在图书馆举行《渭河文丛三》研讨会，我作为丛书作者之一，在会场和玉虎不期而遇。几句寒暄就彼此相熟。此后，随着临渭作协的成立，文学让我们的脉动迅速加快，在一次次的同频共振中相互读懂了对方。他和我一样是教师行当出身，又和我一样从农村进入城市，农村生活的基因固执地呈现在各自的作品中。不过我的作品里写的多是分水岭上的那个塬，而玉虎的笔下，则是渭北的那一片亲切热土。

后来，徐玉虎成了临渭区作协副主席，我在不同的场合，多次鼓动他把发表过的短篇小说结一个集子，奇文共欣赏。他总是憨憨的一笑。丁酉春，玉虎送来了一沓书稿，说是要出一本书，却不是小说，那是70多篇散文，书名冠以《村庄的印章》，是市作协李康美主席给取的，他执意的嘱我做个书序。

真正是“清风徐来”。翻开玉虎的散文，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泥土气息，质感的乡村生活画面，浓得化不开的乡土情韵。在玉虎近百篇散文中，豆腐坊，饲养室，苇子壕，场房，石碾子，天井……一桢帧，一幅幅，一件件，是那么真切，又那么熟悉，每一个细节，值得永久地珍藏。这里有玉虎自己成长的年轮，有玉虎铭骨铭心的乡情乡音，老屋的井和土墙、村里的麦秸垛和红烧窖、地里的杏儿和枣儿……这些活泼如浪花、美妙如珠玑的叙写，记住的是往昔难以忘怀的岁月，留下的是盖上了鲜红印章的乡愁。散文的最基本的一个审美就是真诚，我就喜欢这种接地气、为时为事、不事雕饰的散文，玉虎的散文首先具备这种品质。

玉虎是教中学语文的，一篇一篇选入教科书的古今经典，在备教中淫浸，在教给学生的过程中，潜移默化润物无声，一个善于思考勤于动笔的语文先生，天长日久的积淀，思想就有了声响，落笔就成为自己的珠玑文章。我在阅读文本的过程中，最受感动的就是他的文中不仅有一个小“我”，更有一个站立着观察生活的大“我”。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祖国，也会有自己的故乡认同，那是我们每个人会有永远的乡思与乡愁。诗曰：“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玉虎熟知自己的故土家园，熟悉自己故乡的历史、文化、人情、风俗、山川，乃至一草一木、一牲一畜。曾经供奉过我们的祖先们生生死死的故土，曾经召唤过一代代人前赴后继，为之流泪、流汗、流血的土地；农人们春耕秋收，劳作不已，相亲相爱，又无愧无悔，是他们创造了我们自己史诗、文化和精神基因的故土山河，是我们每个人最后的乡愁、最后的家园和最后的栖息地。我要说，一个不熟悉自己故乡历史和文化，没有故乡认同感的人，很难说他会熟悉和深爱自己的祖国，这就是玉虎散文的第二个品质。故土乡亲是他的根脉，认同感是他散文的灵魂。他进城时间也并不算长，乡下还有老母亲，还没有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年纪，他生活过的村庄，落下这颗鲜红印章的村庄，永远是忘不掉的珍藏品，当历久弥新。

在玉虎70余篇抒写乡村生活的散文中，有超过半数的作品还描写了为数不少的乡间人物，其中写的最多的是自己的母亲。在玉虎大多数乡村生活篇什中，我们拨开渭北那一片平原的花花草草、树林苇子园，一个个活生生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渭北人物，那酸甜苦辣、原汁原味的，是流淌不息的生活源头的活水。他通过一片苇子，一个涝池，一头黄牛，那些真切的疼痛与苦涩，就在这泥土的深处。八百里秦川的东部的这片渭北平原，有属于这儿的风土人情，玉虎除了有对乡村生活的悉心体悟，更有浓烈的乡土情怀，有不同时期农村生活的深入思考，做豆腐，挂粉条，打“猴”，蒸年馍，梁爷，四弟，老引等等，文中更多的融入了渭北地域文化品质，这正是玉虎散文难能可贵的又一个品质。

渭北这一片热土对玉虎来说，是牵系着生命的脐带，任何锋利的剪刀也无论如何无法剪断的，从文章中读出了乡愁的韵味，这是盖上了鲜红印章的乡愁。这片乡土是安抚作家灵魂的精神家园，上辈人在这片土地上世世代代生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最后又复归土地中去，他们的喜怒哀乐，土地给与了他们勤劳朴实的秉性，每每讲述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和事，作者就满含激情甚而至于眼里噙满了泪水，讲述村庄和乡土的过往，讲述山川河流的今昔，让更多的人们记住乡愁，留住乡愁，让喜欢他作品的读者，共同品尝乡愁的滋味，面对一代代人传承下来的文化根脉，寻找生命和生活的真谛。这是阅读玉虎散文的第四个品质。

读玉虎近百篇散文，对于行文风格和语言特质可用“自然质朴”这个词来形容，他不刻意雕琢字句，不为文而文，而是自自然然，行云流水，不择地而出，率性而为，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本色，纯真，质朴，自然，其中有些篇什，这一特点更加突出。

贾平凹先生有一首诗，“天上有两枚奖章，一枚是金质的太阳，一枚是银质的月亮。金质的奖章奖给庄稼，银质的奖章奖给文章。”细细想来，庄稼和文章是相通的，又都是同样要连同地脉的。玉虎进入了城里，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城市的多元文化并没有冲淡玉虎乡村情结，相反的让他吸纳了多元文化的滋养，可以在更广阔的更高远的空间，深掘更加宏博的社会哲理和人生意蕴，带着思想的探测仪和透视镜，去发现生活中以前不曾发现的美质，我建议玉虎在文章的思想厚度上再下一些功夫。

玉虎的书要出版了，给村庄盖上鲜红的印章，我觉得这书名极富诗意，印章是对乡愁的一种守护，唯其守护，我们才能守望自己的精神家园。倘若我们的精神家园一日千变，那我们真的就会一夕数惊，就会越变越觉得恐慌和困惑，最后自己成为一个没有故乡、没有根脉的人。一个没有故乡、没有根脉的人，那不是成了无依无靠的浪子吗？有了根脉，就有了自己的方向和精气神，也就有了自己的文化自信与传承，也就有了自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学源头。

丁酉年春于雅园

（作者系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渭南市临渭区作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