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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杨巨源解围

三十六、杨巨源解围

作者: 七寸明月 | 来源:发表于2018-04-06 13:47 被阅读0次

    细作来报吴晲率亲卫军出府的时候,李好义刚好结束祭祀,正领着一帮豪杰去储物间领取兵器。接获消息,李好义心中大喜,暗赞安丙妙算。听听更鼓,回头对李坤辰说:是戳瞎吴贼眼睛的时候了。

    李坤辰点头表示明白,朝身边两人一摆头,三人便各取趁手兵刃,转身离开了。李贵不解,悄声问李好义:坤辰兄带人干什么去?

    李好义神秘地一笑说:兄弟们进城的时候,已经引起吴贼的注意,派了探子来监视。就像吴贼的第三只眼一样死盯着我们,每隔半个时辰就向吴贼通报一次。我们行动在即,先得戳瞎吴贼的眼睛,不然,岂不真成了在吴贼眼皮子底下行事了?

    李贵恍然,连赞李好义虑事周密。李好义笑着说:不是我虑事周密,是安丙安大人虑事周密。不仅这边要戳瞎吴贼的眼睛,杨巨源那边,也同样要在此时行动,戳瞎吴贼监视他们的眼睛。

    李贵听李好义说这都是安丙的主意,不由感慨:原来都是安大人的主意!难怪大家要公推他出来主持蜀口大局!

    李好义笑着说:看,他们都选好了趁手兵器,你也别闲着,走,选一样去。

    李贵看众人时,见大家兵器在手,都忙着耍弄,看是否趁手。一时间后院里刀光剑影,仿佛成了训练场,不觉手痒,跟着李好义便走进了储物间。李好义事先储备了近百件兵器,此时已被拿得差不多了。李贵见墙角有一柄自己惯使的开山斧,不由大喜,提了走出储物间,选块空地,耍了起来。众人见李贵的兵器显得霸气十足,又见他横砍竖劈,舞动起来风声呼呼,斧影重重,都停下来观看。李贵舞了一通,使得兴起,一招力劈华山,照着院中一条竖放的条凳就是一斧头,只听咔嚓一声响,三尺条凳顿时一分为二,剖为两半,哗啦声里倒地不起。众人见状,鼓掌喝彩不迭。

    李好义待李贵收起开山斧,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吾兄神力,一柄开山斧使得出神入化,今夜头功非你莫属!

    李贵拱手说:诛杀逆贼,为家兄报仇,义不容辞!

    正说话间,李坤辰三人悄悄走了过来,附耳对李好义说:吴贼眼睛已被戳瞎,干净利落,没留活口。

    李好义说:干得好!

    李坤辰说:眼看四更将残,五更将至,该出发了。

    李好义点点头,拔剑出鞘,飞身一跃,跳上一张饭桌,举剑对众人说:诸位,时辰已到,准备出发!李好义神情严肃,目光坚定,众人闻言,自觉整队,站成两列,一时肃立无声,一齐拿眼望着桌上的李好义。

    李好义跳下桌来,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挥剑朝院门一指,低声说:出发!说着,带头走了出去。

    李好义率领族人和一众豪杰七十余人闯出李府时,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这是月末最黑暗的夜晚,又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伸手难见五指,迈步看不清地面。夜是如此深沉,连一向只能在夜间听见战马嘶鸣,金戈碰击的李好义也听到了墙角的蛐蛐鸣叫,那声音悠长婉转,动听如胡笳,如羌笛。

    一行人悄悄摸向蜀王府,脚步轻得几不可闻。没有人咳嗽,更没有人说话,夜空中显得略微不安的,是七十多人粗重的鼻息和过速的心跳。

    再轻的声响也逃不过狗的耳朵。巷子里突然传来谁家看门狗的乱吠,汪汪汪地叫声甚急,仿佛追咬着乞丐,又好像在扑撵着鸡鸭,吵得让人心惊肉跳。

    怎么办?走在李好义身旁的李坤辰问。

    剁了!李好义冷酷地说。

    剁了!两个字从队伍的最前排传下去,一直传到最后排,只花了不到一泡尿的时间,一泡尿后,犬吠停了。天地间重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更深时深巷特有的寂静。寂静的夜空里,弥散着一种恐怖的血腥味。

    这种寂静在队伍即将抵达蜀王府时又被打破了。打破寂静的,是一声轻喝:谁?干什么的?

    李好义本能地一手示意队伍停下,一手抓住腰间佩剑。黑暗中跳出来的这十多条黑影,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李将军?是你吗?对面的一个黑影轻声问,声音里带着惊喜。

    禄祎?原来是你们!李好义总算听出了对方的声音。禄祎是他手下的一员小将,这次行动,他带着十个弟兄专门负责联系亲卫军中的黄术、赵亮、吴政三个内应。

    禄祎上前朝李好义打了个拱说:黄术他们三个已经控制了蜀王府大门,叫我们来这里迎接你们,已经等你们好一会儿了!

    还等什么?李好义拔出宝剑,朝天一挥,再无顾忌,低声喝道,弟兄们,吴贼就在前面蜀王府里,杀进去,割了那个叛贼的首级,朝廷重重有赏!

    李好义一声喝,脚下早健步如飞,直扑蜀王府去。他身后近百勇士呼啦亮出兵器,一齐杀向蜀王府。

    被四个灯笼照得如同白昼的蜀王府大门洞开着,门外站立着一排全副武装的卫兵,领头的三人正是内应黄术、赵亮和吴政。三人显得十分紧张,搓着手,在卫兵前面来回转躞,不时朝远处张望。其实远处笼罩在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

    三双来回转躞的脚止步于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暗夜之中,三人清晰地看见近百豪杰朝他们潮水般涌来,他们手中的兵器,闪烁着灼目的寒光,他们脚步虽疾,却细碎无声,死寂的夜晚,响起隐隐的虫吟。

    来不及寒暄,也顾不上交流,李好义的百十号人马直接闯进了王府,却留下黄术等人继续控制大门,等待杨巨源率领的另一拨人马到来。黄术望着勇士们冲杀进去的背影,仿佛看见一股剧烈燃烧,热力奔腾的铁流。他相信这股热流足以摧毁阻挡其前行的一切障碍。

    震天的呐喊在蜀王府里突然响起,惊动了留守蜀王府的千余亲卫军,他们在亲卫军副统领吴旻的驱使下,从蜀王府的黑暗角落里蜂拥而出,转眼便将李好义率领的百十号人包围在垓心。一个小队长提刀拦在大殿前,仗着人多,冷笑着看一众豪杰被团团包围。

    李好义仗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李好古、李好仁、李好问、李坤辰、李贵等左右簇拥,毫不畏惧地向那个小队长逼过去。

    兴州中军正将李好义奉旨捉拿反贼吴曦,谁敢阻拦?夷其九族!李好义仗剑来到小队长面前,大声怒喝。

    可那小队长却仗着人多,嘲笑道:李将军,你们不是想在东园动手吗?怎么等不及了?想在王府动手?就你们这几十号人?就不怕羊入虎口,有来无回?

    如果上天愿意再给这个小队长一次生命,他一定不会再嘲笑李好义这个让金人都避之惟恐不及的战将。假如他对李好义多一些了解,也一定不会在距离他不到十步的地方冒冒失失地奚落他。他不知道李好义的脚步有多快,更不知道李好义的剑有多快。以至于脑袋落地,在石砌地板上滚了几滚,嘴角还依然保持着嘲讽的状态。

    李好义一剑斩杀小队长,快如电光石火,连他身边的几个好汉都没看清楚,更别说眼力不那么好的一众亲卫军了。他们只看到了一个恐怖的结果,身躯轰然倒地,人头则在石板上乱滚。

    近千亲卫军呆了,数以百计的火把也似乎呆了,站着没有一个人乱动,场上死一般沉寂。

    兴州中军正将李好义奉朝廷秘旨诛杀叛贼吴曦,谁敢抗旨?你们的头儿就是榜样!李好义声如巨雷,在亲卫军头顶炸响,隆隆而过。李好义在七方关一战成名,亲卫军们岂能不知?听得这声吼,心头早怵了。

    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李贵第一时间高喊了起来。他这一喊,其他几十个豪杰也跟着齐喊,声震云天,震得亲卫军好一阵乱。

    正在亲卫军们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个声音从内院里传了出来:哪里来的大胆狂徒,竟敢闯进蜀王府里撒野?声音未绝,早见亲卫军闪开一条道,捧出一员手持长矛的猛将来。

    猛将自然是吴曦的胞弟,亲卫军副统领吴旻。吴旻家学渊源,从小习武,能征惯战,是员不可多得的猛将。我道是谁?原来是李好义李将军,怪不得这么大的胆子!吴旻来到那员倒下的小将尸体前,一脚踢开尸体,将长矛朝石板地面一插,冷笑连连。

    李好义见吴旻亲自出马,镇住了本已意志动摇的亲卫军,不由急了,仗剑而出,指着吴旻道:吴旻,李某奉旨诛杀叛贼,圣旨写得明白,念你祖、父两代乃保国功臣,只诛首恶,余皆不究。赶紧放下武器,跪接圣旨!不然,休怪李某宝剑无情!

    吴旻哈哈大笑道:吾兄称王之时,即宣告脱宋归金,早不受宁宗老儿的管辖,你奉的哪个老儿的密旨?也敢到此宣读?

    李好义听吴旻这么说,一时语塞,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蜀王府大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断喝:朝廷密旨,着安丙安大人宣抚四川,诛杀叛贼吴曦。安大人有令,凡抗旨不遵者,杀无赦;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吴旻小儿,让你瞧瞧抗旨的下场!话音未落,只听弓弦声响,一支竹箭疾若流星,划过众人头顶,直奔高大威猛的吴旻前胸。“噗”的一声响,吴旻手握箭杆,痛苦地呆望着骑着一匹快马飞驰而来的杨巨源,不甘心地跪倒在了地上,长矛倒地,发出当啷一声响。

    尔等不放下武器,还想怎地?等着朝廷诛灭九族吗?杨巨源转着马头,拿雕弓指着众亲卫军,大声呵斥。在他身后,三百多豪杰汹涌而来,气势惊人。

    放下武器,跪地领旨!

    放下武器,跪地领旨!

    杨巨源带来的三百来好汉一齐高喊,声势豪壮,比之李好义的几十号人,威慑力不知大了多少。亲卫军中早有人吓得扔掉了手中刀剑,当啷声响特别清脆。这一响不打紧,上千亲卫军像扔烫手山芋似的纷纷扔掉手中兵器,黑压压跪下一大片。

    杨巨源一箭解决了吴旻,解除了李好义之困,来得可谓正是时候。时间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堪称神奇。试想吴旻一旦下令动手,双方在狭窄的空间里混战,哪还有机会一箭中的?又哪有可能让人数占优的亲卫军住手,甚至放下武器?

    其实,这得力于杨巨源与李好义的事前约定。按照约定,五更交更时,李好义率手下人马杀进蜀王府,杨巨源则率三百死士紧随其后持假圣旨进府宣旨,如果亲卫军抗旨,则进行增援。

    当细作来报吴晲已率两千余亲卫军秘密离开王府时,杨巨源早已将事先潜入兴州的三百余好汉收聚在那座空宅子里,听着更鼓,准备行事。听得亲卫军被调离王府,游奕军统领张林笑对杨巨源说:子渊兄,刚才你说吴贼四更时会调亲卫军出王府前往东园,兄弟还将信将疑,不太敢相信,现在看来,不信不行啊,还是子渊兄神算啊!

    杨巨源笑着摇头说:哪里是兄弟神算,这都是安丙安大人的妙计!老实说吧,因为事涉机密,兄弟一直没敢把安大人的计策告诉大家。安大人利用徐景望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递了个假情报给吴曦,暗示咱们将在吴贼宴集东园时动手除贼,却又不落任何把柄。吴贼没有确凿证据,不能无故抓捕我等,于是妄想将计就计暗算我们。既然是暗算,自然不能大张旗鼓,不能调动城内守军,再说他也信不过王喜,因此只好秘密调派亲卫军。

    张林点头说:真是难为安大人了。这条计策虽好,但一个拿捏不当,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现在看来,他的计策是成了。

    朱邦宁笑着说:我们将要做的这件事,不也一样吗?万一不成,还不是都得掉脑袋!我倒是想到这么个问题,我们和李好义两帮人马,万一不成,自然都是一个死字。安大人要等明天事成之后才出来善后。我在想,安大人足智多谋,可以说是吴贼的克星,我们能不暴露他就尽量不要暴露,也算为吴贼留颗肉中刺,为蜀口留点希望吧。

    杨巨源笑着说:朱兄且看看这个!说着,从身后取出一个黄色缎面卷轴,徐徐展开来说,这道圣旨,原本是杨君玉找人草拟的,兄弟和安大人润了一下色泽,看看你就明白了!

    惟干戈省厥躬,朕既昧圣贤之戒,虽犬马识其主,尔甘为夷虏之臣,邦有常刑,罪在不赦。太尉昭信军节度使、四川宣抚副使吴曦,早冯世禄,久缀朝班,以其为三朝忠孝之家,必无反侧,故授以四川宣招之柄,俾作藩维,乃阴结于裔夷,思窃窥于神器,将士有功而弗赏,缙绅献议而不从,委弃四州,焚烧燔聚,迫胁多士,列置官僚,僭位号以自居,裂衣冠而不耻。既挟狄势以背君父,又盗疆土以长寇仇。不图家贼之难防,乃至萧墙之遗患。赖祖宗之德泽未泯,与军民之心志未离,皆左袒以为刘,忘思举笏而击泚。况淮浦诸军,既奏平淮之捷,此汉中列将,宁无思汉之呤。随军转运使安丙可权四川宣抚使,招集忠义,诛戮叛亡,有能仗义以奋兴,即与旌加而显擢,王侯节钺,次第褒封,府库资藏,悉皆赐予。于戏,赵奢之有赵括,犹耻败名,霍光之后霍云,岂期灭族,朕慨叹勋庸之后,尚存覆护之仁。吴曦一门,凡附逆党者尽行诛戮,其余胁从,置而勿问,故兹密诏,想宜知悉。

    朱邦宁轻声读完圣旨,点着头说:不错不错,我要是不知是假,听了也得双脚打闪,扑通跪地。料吴贼留在蜀王府里那些亲卫军绝好不到哪里去!

    杨巨源指着落款处鲜红的大印说:关键在这里!

    朱邦宁和张林看那印时,不由笑了,都拿指头点着杨巨源笑话说:子渊兄,拿合江仓的大印假充玉玺,真亏你想得出来!

    杨巨源说:盖兄弟的大印,出了事都算兄弟的,这样就赖不到安大人头上了,不是吗?

    朱邦宁呆了呆,恍然说:原来如此。子渊兄这也算是算无遗策了,周密!

    杨巨源不无得意地大笑说:今晚事成,诛了吴贼,平定四川,赶走金狗,那才叫算无遗策!

    说话间已是四更将残,早又有细作来报李好义的人马已奔蜀王府去了。杨巨源与张林、朱邦宁等听得这个消息,精神猛地一振,相互看了看说:该我们上场了!说着,三百豪杰抄了家伙,一齐起身,冲出了空宅。

    杨巨源骑马跑在最前面,刚进蜀王府,便见吴旻拦住李好义的去路,随时有可能喝令亲卫军动手,于是果断弯弓,出其不意地给了吴旻一箭。这一箭正中吴旻胸口,贯通了心脏,可怜吴旻一身本事,未死在北伐前线,却倒在了其兄吴曦叛宋称王的歧路上。渴盼建立丰功伟业的他,到死都不明白,他的追求到底错在了哪里。

    却说李好义见吴旻一死,亲卫军的军心便散了,大喜过望,拱手朝杨巨源道:一箭穿心,杨兄真神射也!

    杨巨源笑道:非兄弟神射,实安大人神算!李兄,这里就交给兄弟来收拾,你们赶紧办正事去!

    李好义拱手说:杨兄有劳了!说着,朝李贵等人叫道,中路兄弟,跟我进殿,诛杀叛贼吴曦!

    李好义话音未落,李贵第一个冲了出去,手中开山斧左右乱挥,吓得挡在前面的亲卫军呼啦一声让开一条道来。李贵的五个兄弟怕李贵有失,也高扬手中兵器,发一声喊,护卫在李贵左右。李好义见李贵兄弟全杀进去了,岂肯落后?手一招,领着其他兄弟便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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