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
室友一边穿外套一边与我讲:南昌只有夏天和冬天。
那冬天有雪吗?我问。他停下手中捋衣领的动作,稍仰头,略出神的望着天花板,稍加思索便答到,有的,几乎每年都会有,只是鹅毛大雪少见。我随着他的话语一起出神,距离我上次遇见大雪纷飞的冬季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吧。
当时我尚在读小学,在一个迷迷糊糊的清晨,窗外我姐她们的欢呼声在闹腾,于是我揉着还睁不大的睡眼,正见着在门口的姐姐,她在叫我:弟,快看快看,你看外面。我朝门外一看,瞪大了眼睛。门外是白皑皑的一片,仿佛于睡梦中自己与房子都穿越到了另一个星球,一个只有白色与树的星球。我赶忙穿好衣服,同她们一起欢呼着、雀跃着,奔向那白色的海面。我们打雪仗,一点儿都不在乎雪团在自己身上炸开溅在肌肤上的那股冰凉。我们滚雪球,把雪球滚到大得推不动了,嘴中呵着白汽,嘴角却狡黠一弯,立时把雪球打碎了搁置路中不让后面的雪球通过。我和我的小伙伴把当时看过的没看过的所有雪地上的游戏玩了个遍,直到目光所及的雪地上都踩满了我们的小脚丫子印,才如一个周游了自己国土的国王,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那场雪过几天就化了,之后家乡再也没下过大雪,偶尔飘点儿小雪只引得一阵无奈与伤感,而非极致的畅快与欢乐。
但切莫惋惜,因为在我的家乡还有与冬雪一样茫茫一片却比冬雪更白更美的东西,那就是春花。春天的李子树花。
李子树花是五瓣花瓣的一朵朵小素色花,大拇指甲那么点儿大的一朵,却因为长满一枝或堆成一簇而显得华贵,尤其是在初春时节,嫩芽不多而花香四溢,倘若你有幸看到三人高且“身宽体胖”的一颗李子树,没有青叶,只有满满的雪白的花朵的暗绿的枝桠,你肯定会讶异于它在心中引动的一股股若天地清明的感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你应该见过一个小山坡,应该也见过顶上住下一个村庄的小山坡,每当夕阳西下,炊烟袅袅,也别有一番意境。可你见过坡顶上有一个村庄、坡面上种满了李子树的山坡吗?当世界都抹着红妆、披上绿衣,唯独这个山坡是洁白一片。一朵朵精致而素雅的小白花,挂满了所有的李子树,一棵棵雍容而淡泞的李子树,围满了整座山坡。以致于小时候的我一度认为,春天的颜色叫纯白。
彼时,脱掉了厚厚的棉袄,精灵般轻快的我们,漫步在那片童话里一定会有精灵的树林。还是放肆的笑着,却不忍心在冒出嫩芽的田埂上踩下脚印。在白色海洋里遨游,采撷一小簇浪花别在发间,向小伙伴欢呼到:瞧,我才是天上下凡的神仙。瞧,我才是误入天堂的凡人。
后来每年回去,于家乡,于这个山坡,于这山坡上的花,这一切,都犹新知相遇,又似旧友重逢。我走进去,深吸每口空气,都是从东海甫至的清爽。深望每瓣花朵,都是新生儿的纯洁。浅浅的踏出每一小步,都是朝着神秘梦幻的仙境。缓缓的淋着每场细雨,都找不到昨日的一丝冰凉。唯独这感觉,再熟悉不过,是它曾在梦中找到了我?
听说,回忆会把好的东西更加美化。我想不清楚是回忆美化了它,还是它美化了我的回忆。
但我笃定,那地方最美,那时光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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