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要贴春联,这是中国的传统文化习俗,我现在也还坚持着。但贴的这些春联大多都是从市场上买回的,自家门口贴的春联,我从没写过。但在我这一甲子还多的人生中,写过一次春联,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1982年的除夕深夜十点多钟,在省城上中专的我回家家度寒假过春节,那时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家里也没通电,更没春晚可看,我按照在学校的习惯,十点多钟就上床睡觉了。
刚入睡一会儿,就听到窗外叫我的名字,还在准备春节菜品的母亲听到是本生产队德叔的声音,就告诉他我已睡觉,难道有什么急事不成?我在床上听到德叔很急迫的声音:“我想请小云给我写两副春联,贴到堂屋门上和走廊外的柱子上。”
我听到德叔的话,便在床上回复德叔:“我从没写过春联,也不知怎么写,而且我好多年没有写过毛笔字了。”
门外的德叔几乎带着恳求的语气说:“我看过你以前写的毛笔字,相信你写得好,才来叫你,你是我们生产队的秀才,文化水平最高。你若不写,我们生产队就没有人能写了。”
顿了一下,德叔又说,“我已经把春联的内容和笔墨纸张都准备好了,摆在堂屋的大桌上,只等你去写字了。再过个把小时就是明年春节了,我急得很,请你一定帮我这个忙!”
这时,母亲已来到我床边,说:“德叔让你写,你就去写吧,也许你写得好,堂屋贴上春联,全生产队春节期间就会热闹些。”
德叔和母亲的话,让我只好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穿好衣服,跟着德叔来到堂屋里,只见裁剪整齐的春联红纸铺在桌子中间,左边有一张皱巴巴的纸上,写了两副春联的内容,右边摆放着一支新毛笔和一瓶尚未用过的墨汁,桌上摆有一盏大煤油灯,还点了一支大红蜡烛。
德叔告诉我,改革开放后,他已在云南昆明一带做了两年的油漆工,看到昆明城里人过年,家家户户门口都贴有大红的春联,感觉很喜庆,也很羡慕,便找来纸笔从别人家门口抄了两副春联的内容带回来。
德叔家在堂屋的左边,他家的门就开在堂屋内,每天都是从堂屋进出。德叔虽然读书不多,但他因有油漆的手艺,常年在外走南闯北,是生产队里见识广的人。他看到城里人过年贴春联,便觉得这是有意义的事,农村人也可以学着做,也可过有“文化味”的春节。
德叔告诉我,过年前几天他才从云南回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到供销社买回两张红纸和一瓶墨汁一支毛笔,准备写春联。本来,早几天就想叫我来写,可一直没有找到抄有写春联的那张纸,直到早几分钟前才从之前穿过的衣服口袋里翻出来。
原来,德叔把写春联的红纸不仅裁剪好了,而且根据字数和格式把纸张还折叠好了,我只需写字就可以了。
看到德叔这么看重春联,我拿着毛笔站在桌前迟迟不敢动笔,担心自己还是初中时写过毛笔字,好几年都没拿过毛笔了,来写春联会写不好,况且这春联一贴,不仅全生产队的人都会看到,还有村里村外来拜年的人都看得到。
德叔见我迟疑,就笑着说,你放心写,我相信你写的就是好的。由于时间太晚了,我也不再犹豫,使出浑身解数,一口气把两副对联写完。其中一副的内容我至今仍然记得:“国泰民安家家喜,人寿年丰个个乐”。
待我写完春联时,德叔已经把贴对联的浆糊准备好,并拿出米酒和一盘糖果花生瓜子摆在桌上请我吃。我说“这些留到明天上午我来给您和婶婶拜年时再吃吧”,便告别德叔回家睡觉了。
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担心自己没把春联写好。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就响起了鞭炮声,之后又迷迷糊糊睡着了。等我再从睡梦中惊醒时,只听父亲在灶屋里对母亲说,“小云昨夜写的对子(春联),生产队的人都说写得好呢!”
这时,我已睡意全无,立马起床,匆匆洗漱后就跑到堂屋前看那两副春联“作品”,自己感觉很不满意,但在生产队人看来,这可能是全队的最高水平了,所以大家才说写得好。
早饭后,我去德叔家拜年,德叔和婶婶感谢的话语不断,还说我帮了他家大忙,将来会大有出息。还说今年我会提前请你来写春联,还要加一个横批。我连连说好!好!好!
那年我恰好毕业分配到县城工作,工作之余特地买了毛笔和墨汁,悄悄地在宿舍练习毛笔字,还将报纸和杂志上刊登的春联收集抄写在一个本子上,准备春节时回家用。
不巧的是,那年春节我要留在单位加班,不能回家过年,这让一直盼我回家写春联的德叔着急了,到了除夕那天下午,他只好自己按上年春联的内容写了两副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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