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透，孤山集的大槐树下已经伫立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着银白道袍，青丝高束，淡扫娥眉，宛若惊鸿之姿。另一个素墨玄裳，丰姿隽爽，好一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端的是神仙人物，往那树下一站，却是剑拔弩张。
“墨夜？”
“子荆？”
“寡廉鲜耻。”
“彼此彼此。”
似乎是意识到对话无法进行下去了，两人干脆互不搭理，各朝一个方向就那么杵着。
天色渐白，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路过时总忍不住多看几眼。那白衣女子抱剑而立，凝神闭目，似是入了定；那男子取出把玉骨折扇盈盈摇着，时而给边上叽喳的少女们回个礼，见人姑娘脸红着跑开又觉得有几分无趣。
墨夜一行人从远处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尴尬的场景。
“尘染，你来啦！”子荆隔着老远就认出了白衣女子，开心地跑过来。
那玄衣男子转过身，朝墨夜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墨夜简单说了两句，“这是我好友余晖，这次来帮忙解决凌天的事。余晖，这是代帮主子荆，这是子然长老，那是云星长老。”说着他在尘染这里顿了一下，“这位是？”
“这是尘染，待我同亲妹妹一般，近日恰巧在纯阳问道，听说我们副帮出事了，生怕我有危险，说什么都要赶来看看。”子荆赶紧解释道。
子然微笑着向二位客人行礼，余晖连忙拱手回敬，尘染只是颔首示意了一下。云星睡眼惺忪地跟在最后，不知道看到人没有。
墨夜让子然把昨夜的调查结果跟两位客人细说了一下。
“凶手可有线索？”余晖问。
子然摇了摇头，“只知道杀人时间在昨日子时，副帮身中数十刀，刀口长度不一，伤口又过于密集，动手的甚至可能不只一人。”
“一会儿我们分头去镇上问问，看看能不能理出点眉目。子荆，你就和尘染一起；子然，你带好小星；余晖跟我。”墨夜安排好人，朝余晖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走。其他几人见了，也都分头散开，各自行事。
子荆和尘染一前一后走着，待与其他人都走远了，子荆突然压低声音，语气极其严厉，“你下的令？”
尘染皱了皱眉，“不是。”
子荆猛的停了脚步，转头怒目而视。“你不会是要告诉我，凌天是欠人钱了被小混混乱刀砍死的？”
尘染显然没料到子荆反应这么大，她四下环顾确定没人注意这边，这才轻声跟她说，“这次是我疏忽了，我已派人在内部清查，给我一点时间。”
子荆看着她，眉头紧蹙，“你自己多加小心，这次的事情来的突然，我还无法确定出手的是哪一方的人，甚至分不清是敌是友。”
“来者不善。那个余晖我以前见过，常年在恶人谷各帮会间行走游说，摇唇鼓舌，擅生是非。墨夜养了这么个人在身边，果然心怀叵测。”
“哦？昨夜我让总舵给子然下死令了，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限期？”
“月内。”
尘染点点头，“那也就是这几日了，行动前通知我。不过你确定子然那边……”
子荆只是笑着不说话。
此时此刻，子然正带着云星在集市中穿行，他记得尸块上沾染的泥土不是一处的，倒像是拖行过好几个地方，这附近的土质与三岔口那边大不相同，应当留意一下。
“子然？”云星突然在背后喊他名字。
“怎么了？”他回过头，云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哎呀，凌天的事情你这么上心，图什么嘛？”
“副帮始终是副帮，况且帮主说了，副——”
“你喜欢子荆姐姐吧！”云星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子然一时语塞，竟接不上话来。
“不过我可提醒你，子荆姐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哦。”云星不知从哪里偷来一条小鱼干，叼在嘴里嘟囔着说，“凌天的死跟她脱不了关系，你一门心思查案，小心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浩气盟和恶人谷之间爆发的第一次据点争夺之战？”
“当然记得。那一战就是两年，第一年宇舟长老失踪，第二年凌天副帮叛逃。”
“答对啦。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两件事情之间可能是有联系的呢？”
子然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当时这两件事情出的蹊跷，他都是亲自调查过的，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因为你没有办法看到别人刻意隐藏起来的东西，”云星摇着手里的小鱼干开心地说，“可是我不同。你们不想让人看的，我有办法看到。“
话音刚落，云星就凭空消失了，只有半条小鱼干还在空中一晃一晃。
“你亲眼看见的？”在集市的另一头，墨夜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这个笑得云淡风轻的少年。
“千真万确，不止在不空关，她上月还在凛风堡出现过。”余晖徐徐摇了摇扇子。
“看来这次我真是被人摆了一道。”
余晖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地看着墨夜点了点头，脸上仿佛写了“幸灾乐祸”四个大字。
有那么一瞬间，墨夜很想冲上去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却能说会道的军师给大卸八块。
余晖虽小他八岁，但谋篇布局运筹帷幄的能力确是非他所及。大概有些人生来就是权谋家，说得通上下古今，搅得混善恶黑白。
“行了墨夜，既然你召我来了，接下去就听我的。”
等听他说完再大卸八块吧。“好。”
“第一，以后但凡有重要的行动，都不要带上子荆，也不要带上子然和那个道姑；第二，凌天的死凶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定要为他向白帝城讨个公道；第三，”余晖合起手里的折扇，风吹过，几缕散发遮住了他突然变得凌厉的眼神，“宇舟沉睡了这么久，是时候让他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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