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殇

姐姐！给！匠小妹将一枝刚刚折下来的荷花欢呼雀跃地送举到我的眼前时，我才恍悟，荷花之硕大，应是花中之魁。

婷婷美艳，淡淡的香气，我无论如何也不忍将如此美丽的生命与残忍联系在一起。

小妹是善意的，却将楚楚鲜活的生命骤然切断了泥土的给养，荷之灿戛然而止，悲伤的泪珠在花瓣上打着转，似与尘世含泪辞别。

然而看着小妹凉鞋上的泥土，不胜为其善意感动，又有些后怕，不小心会滑入泥塘里的呵。

我试图安慰荷花。

并非所有的美都会被发现和欣赏的。在卓卓盛花期，让我这么一个悉花之人，尽赏你质感的美，亦没枉来这世上一回吧？

这种托词，似乎牵强，但面对不能重回的生命，除了送它一曲挽歌，又能如何？

我将它举在眼前贪婪地欣赏。

片片粉红的花瓣上，露珠儿莹莹，她喝足了荷塘氤氲晨雾，把湿润的生命气息带到了我沉寂的办公室里。

我将目光从明艳奔放的花瓣移向中心。花瓣拥围着丝丝纤细的淡黄色的、宛若群仙竟舞的花蕊。

更让我诧异的是，那浓密的花蕊中间，睡着一个稚嫩的，幼小的莲蓬！

指甲大小，淡绿，让花蕊和花瓣层层的呵护在中心，宛若襁褓中静谧地睡着的婴儿。

数了数，竟有十五颗小米粒大小的白色透明物嵌在上面！呃，莲籽！以前吃过的莲籽！莲蓬的雏形原来是这样？！

我想起，我居住的市井早市，每逢夏杪，都会有老翁蹲在地摊上，出售量数不多的莲蓬，一个两块，五块仨。售期不过几天。

稀有物，物美价廉，只要碰到，必是毫无迟疑地拿下几个。

到了家，又总会迫不及待地一扒莲房，二剥绿衣，将乳白椭圆的莲籽，送到口中。淡淡的甜香，品味稀有的味道，心中美滋滋的。

年复一年的享用经历，我的双手剥它，没出息地麻利娴熟。

莲蓬，又名水芝丹，一如其名丹美。籽实与籽房，均可入药，对人均有治疗疾病和保健功效。

而有谁会想到，莲籽在母体里的成长发育，是伴随着昔日曾是如此艳美的花瓣，和如篱排列密实的群蕊！

荷花，用它那於泥不染的傲骨，挺直高傲的颈，华美地绽放一生，无声地孕育着新生命的成熟。在饱经蟾光风冷的侵袭中，一片片的褪色，零落入泥，走向生命的终结。

孕育一个生命，是何等壮美，动人心魄的历程！

匆匆岁月，纷扰的人生，我们早已无心关注身外之物，和生活中无处不在，无心编织的美。

相信天地间每分每秒都有千万种生灵在默默的，生生不息地，谱写着生命的诞生，繁衍，和无奈逝去的悲壮。

生命是上天的恩赐，是母亲肉体的割离。

只有珍爱生命，用心地对待她，她才会绽放，凋落也壮美。

于 2006 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