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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链接:原创短篇小说:摇曳空城
摇曳空城
求不再追寻我的痕迹,
我是那脱线的风筝。
我在摇摆不定地飘着,
甚至都无法确定我还能坚持多久。
你看,
地上的那座城池,
曾经的它是金碧辉煌的,
牢不可破的;
如今任凭世间再繁华,
终会赶得上历史赋予衰亡的过程:
残垣断壁的它不再具有光鲜的外表。
此刻的风是怒吼的野蛮之风,
更是肆虐之风。
实际上我们都一样的毫无支撑,
摇摇欲坠,
任由风暴撕裂开我们的身躯,
一点点将我们土崩瓦解。
看见没,
风停了。
我在往下跌落。
而城,
只剩下仅有的废墟。
韩诺楠禔:
马路上传来一声刺耳尖锐有爆发力,是一场剧烈的晃动噗嗤而来的声音,眼前猛然一亮撞在了前方货车的屁股后面。
我只知道自己被禁锢在一个透明的房间,四肢不能动弹。
那里有好多的镜子,光线照射在我的身上,再反射到四周的镜子上。不远处有一位医生,我问他我怎么了,他不语。“你是哑巴吗!”我晃动身子,却挣脱不了四肢绑着的铁铐,“我问你话呢。”
“你想活吗?”
“怎么就不想,我知道现在是不可能的。”
他放下手上的药瓶,从白大褂的兜里取出一把钥匙向我走来:“没什么可能与不可能的,你不能够选择什么,你没权利这么做。”
我感到不安,努力侧过头冲他说:“别过来。”
他“哦”道,停下脚步。
“谁赐予你权利选择的,我不是说你不可以选择的吗?”
“要是上帝说过可以选择,那你也不得违抗指令。”
“你是罪人。上帝应惩罚你才对,由不得你胡搅蛮缠!”
紧接着,他挥起拳头重重地打在我的头部,“你有什么资格替自己的虚伪狡辩。”
“我没有狡辩。”我极力地反驳他的话,他倒是拉下脸皮恶狠狠地直瞪我。
“撒谎。”
我认为我在害怕,就想假装睡过去想躲一阵。
医生并没有把钥匙替我解开铁铐而是随手往后一扔,于是钥匙就在空中慢动作的飞,而医生却离我越来越近。
他把煞白的脸紧对于我脸部,鼻头喘出粗气,耸耸肩脱下外套趴在我腿上抚摸我的肌体。我在想,是不是过一会儿就好。
“装什么,就这点力度你会如此脆弱?”刀片架于我头皮部,轻轻往下划可以感觉到头皮被撕开的疼痛感,“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荷尔蒙正在上升,我就知道你好这一口。你看看你自己有多丑陋。”
我多丑陋,多么讽刺的话。
“对不起,我——”
有我这句话他便满足,作为安抚用舌尖舔了舔我脸颊。“虚伪——”他不再舔我,而是突然撕扯开我的衣服,用匕首插在我心脏上,“罪恶,禁忌之恋怎么能容许?”我的呼吸变得紧促,“你们永远不懂我们的痛苦,罪恶深重的人做更罪恶的行为就可以掩饰罪恶?”
“你一开始就是罪人,乱伦出的畜生。”他拔出匕首又插在自己头部,我就看着他倒在我身上,那把钥匙重重砸在四周的玻璃上。
它们全部破碎。
“我不是乱伦出的畜生。”
“你的亲生父亲是你们村的那个牧师,你听到了吗?他是为你而死的,你母亲也是。”空荡荡的房间内回响着这一句,我突然发觉头有些晕。
还记得每年春天那个卖馄饨的叔叔走街串巷的吆喝,锅里热腾腾的白气笼罩着周围的空气,他熟练用勺子让馄饨在锅里翻腾。他长得很像这个医生,几乎每次都穿着白色的大衣,一双破旧不堪的布鞋,还有脖子上庄严的十字架挂链。他很慈祥,那种亲切感足以温暖冬天的积雪吧。当那种笑容来临时,谷杨说太阳就出来了,有一圈一圈的光斑照映在地上。
这些画面也会消失么,那我还剩下什么?
公良谷杨:
当鞭炮声响起时,所谓春节的气氛就被推向了高潮。小孩们就会在那儿兴高采烈的在雪地里玩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就是这样传承了几千年,延续至今。
戴利的电话就是在下午五点打来的,这个时候徐落小妹妹正在拨弄着她心爱的布娃娃从外面跑进来和龙龙打成一片,徐落就在这时哇哇大哭,眼泪毫不留情地一颗颗滴在布娃娃上,哭哭啼啼地去找小叔告状。龙龙就在后面追着她,也哭着求着她不要告诉小叔。
我接起电话,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楠楠出了点小意外。”我愣了一会儿,对于他口中的“小意外”我认为这是个“大意外”,“你说什么,小意外?”
“对。”他的语速极其缓慢,可以清晰得听见他微弱的呼吸掺杂着周围混乱的哭喊声,“他出车祸了。可能……”
“你不用继续说了,我知道的。”我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在哪儿?”
“医院。”
我匆匆挂断了电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及车祸,就会让我想起第一次遇见潘释迦的时候。
那是在很多年前,我刚跟我的合伙人创办了画室,每周的同一时刻有一男孩都慕名而来学习画画。听男孩的母亲说他最多也只能再活两年,我起初以为他不久将长眠于地,为男孩感到惋惜。没想到,岂止是过了一年,都过去三年,上帝眷恋这位对画画抱有炽热心的小男孩让他还能延长寿命。至今我都还觉得生命的力量竟是如此强大。
“你叫潘释迦对吧,我今天才知道你的全名。”他惨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嘴巴和鼻子被口罩严严实实地遮住,然后吃力地点了点头。
“对,我是。”他回答道,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很难想象身患重病的人要承受这样撕裂心扉的痛苦,他一直在忍受,无论自己是对是错。
自己读大学的时候,教授曾这样说过:“以前的患者大多是放不下,怀疑地跟医生交流,这种治疗在他看来最多是给患者起到自我安慰。该自杀的还是自杀,他又要花精力去抢救。他觉得这种治疗不起作用,几乎每晚都在研讨这个深奥的问题,以至于他患了偏头痛,看到暗色调的东西莫名会疼痛。他读的是解剖学,专门研究动植物尸体,要不是自己压力过大和变故也不会对心理学产生了好奇心。”原来学医也不是轻松的事。
“老师,”迦迦看着我,“你知道濒死的感觉么?”灿烂的笑容逐渐收敛,泛起一道道僵硬的皱纹。我疑惑的看着他,“就是全身肌肉都松弛了,感觉自己的呼吸逐渐变弱,视线也逐渐模糊。”
“你每天都是活在濒死的环境里?”我有时认为上帝是残忍的,有些东西人类是无法去涉入的。
“难道不是么。我宁愿他们一枪杀了我。”他说道。“话可不能乱说,你得了绝症不去治疗也会死的。”我觉得全身发抖,每次一提到死亡总有股寒气穿越过我的身体。
“他们已经放弃我,不再抚养我。”起初我认为有钱就能够治好,事实证明家长放弃治疗有再多钱也没用。我开始怀疑他不是他想象的脆弱,而是坚强。
“你和我小叔的女儿一样大,她今年10岁,但你比他要坚强。”我感受不到自己是否还有力气讲话。
“老师,我今年是11岁。”迦迦说。
“好吧,我妹妹比你要小。”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傻傻一笑而过。把迦迦推进画室内的时候,我注意到迦迦对身边的一切很敏感。从走廊推到大厅的三十来米的距离里他整个人趴伏在自己的腿上,双手紧紧掐住他自己的颈部,可以依稀辨别出他手上和颈部有大小不等的瘀点或瘀斑——“你到底得了什么病,败血症吗?”我自己也不确定,只是觉得和败血症比较相似。
迦迦侧过脸,凝望了我一会儿,嘶哑地对我说:“不是。”他停顿了一会儿,“艾滋病。”
“你是在开玩笑吗?”
“老师——我没有骗你。”迦迦诚恳地说,“我爸是在我妈怀孕后成为了瘾君子,在我三岁的时候他教我吸毒,用注射器扎在我的手臂上。”此刻的他面无表情,只是眼角微微泛红,眼泪就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每天他都会神神叨叨的字眼,可能他得了臆想症。后来,我被他们送到了我继父家。”虽是哭着说出,却极其平静。
“天呐!”我当时特别想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老师,其实你结婚过。无名指上有戒印,你一直在摸它。”迦迦换了一个话题。“你和他应该关系还好吧?”
我没多说一句话,沉默许久。“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她把音压得很低,即使全世界都是安静的,也只能听见微弱的气息。
他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礼貌地说:“真是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你。”
“没事。有些事情总是会被看出来的。”
去年冬天的时候,一位叫韩西桐的先生打电话给了我,说是楠楠的舅舅。之所以打电话是说他在马德里失踪了。
当时我连夜飞往马德里,通过手机上的的定位系统,在马德里这片不大的土地上的一处农庄里看到了他就躺在那里。“楠楠,你怎么了?”谷杨望着他,他没说话。
楠楠是晕倒在草地上的,手中还紧握“左洛复”的安定药。送到医院时,医生说如果再晚来一个小时他恐怕就不在人世。
从那时起到现在,我恨透了他。
为什么会恨?可能是恨这段失败的婚姻吧。
韩诺楠禔:
医生又出现了。
他脸色煞白,投影仪中昏暗的光线弱弱地照射在他的脸庞上。他又从墙角拖来一张靠椅坐下,摁下手中遥控器的播放键,手指向幕布对我说:“你好好看看。”
画面中映出的是在我马德里的家里。
这时,大门被推开,是一个女管家。门口的两个保镖先是用扫描仪扫描了她的全身和购物篮后才关上。她不紧不慢地脱下鞋子,把身后的购物篮推至家中。
“先生,我回来了。”女管家对着画面中躺在靠椅上的男子说,“药我已经买回来,是现在吃还是等吃过晚饭后再吃?”我仔细一看,那个男人竟然是我。
男子闭上眼睛,侧过身子,打了一个喷嚏。等女管家起步去厨房时,他叫住了她:“晚饭过后吃也不迟。我问你,戴利是不是跟你出去了?”
既然男主人已经亲自问他话,她知道再怎么瞒也是瞒不住,恩过一声后作罢。
“你和他什么关系?”他问她。
她不肯承认,继续洗菜。
他突然从靠椅上弹了起来,看着女管家切菜的背影,改用乞求的语气问她话:“你是知道的。在家中我唯一信任的是你,你能告诉我吗?”
他沉默片刻,撩了撩头发,平静地将视线转移到窗外,说:“我知道。你也不是如此?”
女管家重新拿起菜刀,拿过洗过的番茄开始一刀刀切,面无表情地看他:“先生,你无权过问我的个人隐私。”
“你得明白你来这儿的职责是什么。”
他不再继续说下去,准备上楼质问戴利。
他上到二楼的走廊。通过这个监控的画面不难发现走廊尽头盆栽后有一个黑影。
“那个黑影是我。”医生很自觉地回答,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在你们的卧室内装了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
走廊尽头出现了光亮,那是一扇虚掩的门所发出的。悦耳的音乐从那扇门的留声机缓缓飘出,不时传出一位青年男子的咳嗽声。
“戴利,你回来怎么都不说一声?”男人逐渐走向那扇门,他不安地加快步伐,“你怎么了?”
“我很好,没事的。”
当他走近时,房内的灯顿时暗下,倒是让他在门外停顿了一下。镜头切换到医生的手机录像上,画面中的男子这时正在门外脱上衣。
“三号作准备,一定要对准了!”医生把镜头对准自己,显然是想停止录像却忘记暂停。
三号就是房内的针孔摄像头,很明显的可以看见凌乱不堪的室内陈设。长椅上未干的衣物横七八竖地堆叠在一团相互寒暄,最顶部的是件领口泼洒上的红酒渍,不一会儿一条被褥也被扔了过来。
此时,灯被他点上。
戴利的上半身是裸的,露出完美的六块腹肌和人鱼线。他靠在床沿边上,他的头发在他咳嗽的间隙弄的乱糟糟,抽雪茄的同时皱起的眉头,深邃的眼神透露出寒冷的光芒,坚定不移地仰望男子慢慢走过来。男子咧开嘴角,俯视眼前的戴利,他打心底看不起这个背叛过自己的男人。
“你身上有女人的气味,不是吗?”他假装问戴利。
戴利战栗了一下,手中的雪茄掉落于地毯。他停顿数秒后站起,似乎想穿衣服走人。
但他被男子重重一推,应声倒在他应该感到羞辱的床上。他试图用手遮挡自己的脸,却被一只凶猛的怪兽拨开倒摁不得动弹,男子的脸紧贴在他的侧脸,对他说:“你逃什么?”
“我没有逃。”戴利的解释恐怕是不符合他的看法。不出所料,他松开戴利自认为性感的嘴唇,从他身上爬起来,拿过长椅最顶端的衬衣穿上——仿佛他高于一切,手持法杖坐在高高居上的宝座听臣民宣布要事:“红酒是那女人泼的吧。怎么不把衣服交给她洗呢?”
戴利猛地坐起来,将手搂住他的腰部:“你别这样。”
男子站立了一会儿,把手上的衬衣往后一抛重新拿过一件新的来,冷冷地说:“放开。”
“你他妈别这样。”他搂得更紧,以至于男子无法穿衣。
“你最好把那衣服交给她洗掉,然后跟她保持距离!”他重重推开戴利的手,就拿着新的衬衣大步走了出去。
戴利追到门边,随手拿起边上的花瓶向他砸去。当然,没有砸中,也不会砸中。
他们俩算是都在克制,可总有人得先出局,比如戴利。他缓慢地走至男子的身后,在挣扎过一番后又迅速将男子一把搂住:“求你别走。”
男子一脚踹开了他。准确的来说,是我。
公良谷杨:
如果让我选择最讨厌的地方,医院绝对是排名第一。不只是讨厌,更多的是恐惧。
我到的时候,楠楠还没从抢救室里出来,戴利就站在抢救室外面倚着,似乎在等人。我没猜错的话,等的人应该是我。
“谷杨,你来了。”他先开口打破了一开始尴尬的氛围,移动着他那软弱无力的双腿向我这边靠近,他的脸上就像尸体那般的煞白,隐约可以看得见太阳穴旁几条粗壮的动脉内正流淌着也毫无生气的血液,“他还在里面抢救。”
我只好礼貌性的发了个“恩”声作罢。
“谷杨,谢谢你。”
他说着,面上有了些血色。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这样,我笑着看着他:“谢我干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
还记得以前遇见戴利的时候,我问他:“戴利先生,你和我丈夫的关系我算是看出了,你喜欢他。”
“是的。”那时他就这样露出他嘴里的小虎牙,故意压低地对我说道。
现在我是这样认为的:一开始就可以装作默不作声,低下身子卑微地寒暄我们之间低俗趣味的谎言。从那时到现在你我都不分对错,错的人是真理本身。
戴利说:“爱过了是无言,伤过了是沉默。”那时我信了,坦然地对他说:“我现在都不怨谁,能有一个陪伴在我丈夫身边的人也是挺好的。”
“不恨我们吗?”我还记得当时戴利一脸疑惑地问我。
我是这样回答他的:“不恨。我觉得你们相处得挺好,我不想伤害他。”
韩诺楠禔:
天上的云层总是爱惹眼,不出一会儿就被微弱的光芒渲染成米黄色。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面朝大海,背对我,梳着麻花辫,身穿脏兮兮的工服,强烈的鲜明对比却难以掩饰她拥有苗条的好身材,不得不承认她的背影很迷人。
公良谷杨。我在心底一遍遍默念这跟“韩诺楠禔”同样怪异的名字。相同的是,它们都是四个汉字;不同的是,在《百家姓》中“公良”这个复姓排不上名号,可能是姓这的人太少的缘故。
“公良谷杨。”我在心底喊她的名字,不敢真的对她这么说。
“楠楠,我知道你在后面。”她倒先喊了我的名字。不过我感到好奇,她是怎么知道我在她后面?
“你一定会奇怪。对吧?”她背对着我说,“我知道你的全部。”后面的这句有点俏皮,我听不出她到底想说什么。不过我是害怕了,我从未与一个女孩子交流过。
“其实你是个混血儿,生父是同你一样帅气的外国人。”她侧过身看着我,继续说道。
“你生父是个危险人物知道吗?”她突然转移话题这样问我,过后又想起什么,“我听我爷爷说你们波纳诺家族是巫师家族,由于生计被迫转行干了科研上的生意。还有你爷爷早年爱上过一个西班牙女人,然后就有了你父亲。”
“你知道你的生父是怎么失踪的吗?”她问我。
“你继续说。”透过她的眼神,我知道她一定知道这个答案是什么。
“就是你父亲从军回来后发现你是混血儿的时候。你父亲就是个酗酒的混蛋,每次喝完酒都会打你的母亲,他恨不得掐死你。我还记得那是在冬天,你母亲偷偷带着你去找你生父帮你洗礼,被你父亲发现了,最后你生父杀了你父亲。”
为什么她什么都知道,是不是全世界就我不知道呢?
“你爷爷是专门调查人家身份的么?”我问她。
“我也不清楚。”
我只能窘迫的耸耸肩。然后我就哭了。
她还和现在一样,对我了如指掌,就像她在梦中对我说的一样“我起码为自己自豪,因为我曾站在世界上最危险的人身边威胁过你”。从七岁起到现在我有这样的念头:她从小就是一个可怕的女人。到现今为止,除了“可怕”没变外,其他都变了——变成了我想要的女人。
我们沉默了大约十来分钟。直到太阳完全升至顶端,光线在海平面上形成模糊的倒影,斜斜地照映在远处航行的渔船拉起桅杆上才结束。我已经停止了哭声,瞪着恶狠狠的眼珠子,一遍遍的咒骂她,诉问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我也知道你是谁。”我吓唬她。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被吓住,可我还是照做了。
可能九岁的女孩子还是挺纯真的,按常理说女孩在这年龄已经开始发育逐渐变得成熟起来,但她的反应却不是这样。她的脸色显得不太好看,慢悠悠的向我走来伏在我耳旁,用极其严肃地态度对我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再次感到有一股冷飕飕的力量把我往底下狠狠地拽着,它始终不肯放手。
我试着遮住脸往底下看,我看清楚了它的容貌——是她。梳着麻花辫,身穿脏兮兮的工服的女孩。
不得不说我真的无法回答她,于是选择了沉默。紧接着脑子一热就生平做了一件我自认为“伟大”的事,对于谷杨来说可能一点也不“伟大”,反而是“羞耻”——我一把抱紧她,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我就给接了个短短的吻。我一定是疯了,尽量憋住一口稀薄的气含住它,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谷杨,你告诉我——
你从那刻起是不是恨我了?
恨也好,不恨也好,你我已经走上了不归路。
公良谷杨:
是不是不论男孩或男人都这样?关键时刻就保持沉默,认为之所以变成这个局面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撇得倒挺干净!
我觉得有一股热乎乎的力量把我往上面狠狠地拉着,它始终不肯放手。
我试着勇敢的往上面看,我看清楚了它的容貌——是他。有一头金发,身穿不合身的夹克的男孩。
他为什么要吻我?是因为日出太美的缘故吗?
“谢谢你还在我身边。”他说的有气无力,就像上次那样。
他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一半的光线,从阳台射来的光线穿透过落地窗重重的打在他身上,一部分光线被迫改变方向折射于厨房的壁柜上。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我说。
他手上端着一碗棕色的中药,汤勺均匀地舀起散发着苦味的中药递到我嘴边,有气无力地对我说:“把嘴张开,憋住气喝下去你就会好受一点。”
我摇摇头,示意拒绝。他的眉头皱起,盯了我的眼眸数秒后将碗放下。
“我去穿衣。在我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必须已经喝完了。”一副霸道总裁的口气。我知道他是下死了命令。
现在的他,是正常的他。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想,我现在已经答应他了,所以我选择喝下这中药。
中药是种比西药危险很多的药,我不知道我喝了的话是否能够调理身子成功。现在我打消了在喝之前的这个念头,管它是否危险,喝了吧!我是哭着喝下去的,它真的很苦。
“我们现在还是合法的夫妻吗?”他说。
我楞了片刻,再次打量眼前的这个男孩。那时的他和现在的外貌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是的。一直都是。”我紧握住他冰冷的双手。
韩诺楠禔:
我没想到她还会回答我的请求,还握住了我冰冷的双手。
“你的手真暖。”我冲她笑笑,心里还在想她对我说的“我答应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想起这些算“高兴”还是“悲伤”都纠结不清楚的往事。
“谷杨,请你一定要答应,永远不离开我。可以吗?”这是“可耻”的一句话吧。
“你再等一会儿,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她说。
“你先回答我,可以不可以?”
“好,我答应你。”她握住我冰冷的双手。一样的话,一样的动作,一点都没变过。
“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请你也答应我。”
“那我也答应你。”
有一面布满青苔的墙,有一个小男孩,还有一个小女孩。他们之间隔了墙,互相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墙的对面有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小孩。时代的变迁,墙破了,裂了。本是该拆的墙却被时代后所抛弃成为老城区的分界线,总有推着小板车的卖馄饨叔叔在这墙下独自卖馄饨,他的内心曾有一个秘密……我想着,小时候在西街的另一角就是这墙。
我今天带来了大锤子。
我问城墙:“我想穿过你的身体,可你不让。”
“你为什么总对我重复这个问题。”城墙不解。
万恶的城墙,因为你束缚住了我,捆绑了我,封禁了我。
“所以我也累了。我们来硬的吧。”我二话不说抡起锤子就往上砸。
“你砸不开我的。束缚你的人并不是我。”它一桶水浇灭了我的斗志,“你不就想见对面的那女孩吗?别做梦了。”
“为什么?”
“难道你忘记了?”
“我什么都没有忘记。我真的很想见她一面。”
“你们不能相见。你是这个城的国王,翻越过我的身体,你就等于离开了这儿。到时候一切都会消失。”
“可是城外有我要的皇后!”我愤怒极了,再次抡起锤子狠狠地砸它,然而它却一点都没有破裂的地方,一块砖头都没有掉落。
“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城内’和‘城外’之分,而你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国王。对于你来说,守护这儿的子民才是当务之急。等你哪天看清了你自己,你自然会看见她的到来。”
“我都明白了。这个世界是我内心的世界对吗?而她是属于现实的世界。”
“不全是这样。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下来。”
“我现在不够冷静吗?”
“我知道你生父死了,所以你现在恨透了他突然的离去。你不觉得你找应该新的国王过来我就能放你出去了吗?”
“你是在取笑我么?这个世界是我的,会有一个新的人来接替我吗?”
“当然有。比如你儿子,或是你男朋友。”
“我不会这么做的。他们都是我爱的人,我必须得全部看见他们。”
“那我就帮不了你。”
我笑了。我从腰间拔出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对城墙说:“那就没什么好留念的。”
“你会后悔的。我告诉你,你一出去就会是真实的你。”
“把那些都毁掉吧,带着他们生活才是我一生最大的错误。”
于是,我穿过了城墙。
可是那个女孩去哪儿了?
还有卖馄饨的大叔怎么也不见了?
有时候,我常常这样想:一九九六年,你不要救我多好。这样我们就不用相见,我失踪的生父或许就会为我的死讯回来。不是么?但我舍不得你,我希望我们能够相见。
谷杨,你看得见我吗?看看面具下虚伪的人们,就像是一具具的行尸走肉。现在我的眼前有一座很大的森林,我们迈着有力的步伐前进,喊着整齐的口号“生命万岁”!脚底下全是一个个丑陋的伪君子的尸体,我们害怕极了,领头的却毫不退缩地喊着:“别停下,跑起来!胜利就在前方,不要被伪君子所吓倒!”
你和我都一样,都得重振斗志,拔出步枪对碧蓝地天空扫射几下,向上帝宣告“伪君子被正义的自由唾弃地踩在脚下!”。继续朝前跑,不停的跑。不论脚底下是否有伪君子的尸体,是否有森林中的野兽追赶你,是否有敌军在后头拿枪扫射你,都得跑!跑!跑!逃离这危险的环境,打倒最后的恶魔!
别害怕,我知道他们露出了肮脏邪恶的一面。他们贪婪的眼神,阿谀奉承的姿态,如汹涌澎湃般的洪水扑面而来,就为抓住我们,最后再“吃”掉。
“他们为什么都是裸体的?!”你惊恐地看着我,紧紧地攥住我的手不放,“他们快要抓住我们了……”
“一直往前跑,就算你的脚快要断了也不要停下!”
“但我还是很害怕。”
“裸体是他们骨子里本性的最好表达方式,不信你可以看他们都没有生殖器官。”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们是魔鬼,根本就不是人。你再多看几眼就明白了。”
有两个裸体的“人”扭打在一起。一个手拿刀,一个手举金属勺。他们愤怒,咆哮,有力地持各自手上的武器不停攻击对方。“他们的脑浆都飞溅出来了。”你哭喊着,“楠楠,我跑不动了!”
“我们就快要胜利了,再坚持一会儿!”
一声枪响,那两个“人”被击倒在地,脑浆混合着血液飞溅在我们的旗帜上。
“该死!它们太脏了!”我看着头顶白色的旗帜,愤愤地说道。
我不得已念动咒语,几声巨大的爆炸响起将我们扑倒在地。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燃烧,裸体的“人们”撕身裂肺地尖叫着。
“你们全被打倒,全被打倒!露出罪恶的本性向世界宣召‘我是罪人’!”
生命万岁!自由万岁!民主万岁!宇宙万岁——这是属于胜利者的欢呼声,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骄傲。
公良谷杨:
医生终于出来了。
他平静地摘下了口罩对我们说:“节哀顺变。”
楠楠的生父去世前,医生也是说了这个词,只不过这一次更直戳我心。
为什么都要在亲人去世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对家属说“节哀顺变”?
那是因为,这是尊重死者最得体的表现行为。
死亡,一种悄无声息的离开方式。痛则又无痛,易释怀,残忍性强。它庞大的声势比本身更恐怖,到处都是一片黑,苍白而无力。它是一种象征,代表光明与黑暗,束缚与自由,尽管它是这样,但不能惧怕它,否则会被恐惧和自身的负罪感而死。
人死不能复生。无论是活的人还是死的人,谁都不能改变这结局。死亡是为了新的生命得到延续,活着是为了新的生活继续延续。都得将各自的天命延续下去,直到我们消失的那一天。
比如我,戴利,要好好的活下去。
为了延续。
(END)
写于2017年9月4日
修改于2019年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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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 / Pinterest @Christan Rogge 编辑 / 马克莫 审核 / 马克莫 排版 / 马克莫
「作 者」 WRITER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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