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又绿嘉陵江

作者: W歌乐听涛 | 来源:发表于2017-06-02 11:59 被阅读32次

  春风又吹绿了嘉陵江。

  我最喜欢在春天里的江边捉丁丁猫(蜻蜓)了。

  春天的嘉陵江岸边,青草萋萋,野花澜漫,灌木丛里,蚱蜢蹦跳。这里也是丁丁猫飞舞的舞台。

  绿绸般的嘉陵江,在红岩嘴拐了一个弯,成了我们的乐园。我们几个小孩儿,提了小竹篮,顺着河边礁石,一边走一边在浅水凼里捉。

  丁丁猫变身前是水爬虫,两头尖,黑瘦瘦的像缩小的柴棍儿,很丑,在水中一耸一耸的游,爬上了礁石,睡在暖暖的阳光里脱皮,不久就变成了花姑娘般的丁丁猫。小丁丁猫翅膀最初是湿的,飞不起来,我们用指尖儿轻轻地拈,生怕弄伤。一会儿,小丁丁猫装满了一竹蓝。它们的翅膀干了,开始起飞,这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只见它们飞出一条线,不断从篮里向外延伸,仿佛延伸向天边。我们放下空蓝子,向着天空,拍着手,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我们常常看到江中火轮移动,汽笛悠悠荡到岸边,便合了掌凑在嘴边跟着叫。火轮很长很长的缆绳后,是一大串货船,或几艘,或十几艘,动得很慢很慢。游泳的人特高兴,兴奋地朝船队游去,有的抓住缆绳,有的抓住货船的舵,搭船去上游。到了某个地方,便放手顺江而下,我们称之为放流。好耍,真是好耍!

  那个时候的人,好像都不怕死,不担心被船撞昏,也不担心被吸进船肚子里。

  春天风多风大,风鼓满了上行的帆,这个时候的船夫,最是悠闲。他们向岸边洗衣服的大姐大嫂开起玩笑:大姐大嫂像明月,衣服脏了帮我洗洗要不要得?岸边的婆娘们全都吼了起来:要得要得,你屋的堂客跑了晓不晓得?

  船夫们最苦恼的是涨水天,把船拉回家,那真是:

  面朝黄土手抓沙,

  为儿为女把船拉,

  纤藤勒进肉里头,

  木船几时能回家?

  船夫们穿着长衫子,没穿摇裤(内裤),因为船一旦搁浅,卷起长衫下水顶船方便。后来文明些了,全是光胴胴花摇裤,那东西在胯下甩来荡去,总有点不方便,有条摇裤穿起总要安全点。

  嘉陵江也有惊心动魄的时候。那是从上游飞奔而来的木船,船工们唱着整齐紧张川江号子,使出老命划桨,船正在冲岸,我们这些万恶的小崽子在人家的紧急关头唱起了反调。这是被我们篡改了的川江号子:

  船老板呢你吃的啥子菜哟,咸一一菜!

  船老板呢你的婆娘还在不在哟,还一一在!

  船老板呢你的船遭翻了哟,活一一该!

  船老板呢你穿摇裤没有哟,没一一穿!

  船老板呢你的船搁起了哟,发一一呆!

  船夫们气得跺脚、吐血,但又奈何不了我们,因为这是他们最紧张、最要命的时候。船要靠岸的瞬间,必须跳下一个壮汉,迅速把纤藤拴在岸边石鼻子上,死死的拉住船,让船靠岸。否则,船会被冲跑,撞上礁石,撞上其他的船,无数人的生命就要喊交代!

  这个时候,船夫们最恨我们这些打短命的少年!

  童年最宏大的记忆,是江中游行。毛主席畅游了长江,号召我们在大风大浪中去锻炼。那年月,出现好多好多人的江中游泳活动,巨大的横幅,巨大的彩旗方队,从上游顺江而下,浩浩荡荡,不亚于天安门的国庆游行!于是,革命口号、革命歌声,响彻大江。两岸观者成千上万。他们有的兴奋,有的木然。我们这些半截娃儿,踩着水跟着跑,常常跌进水中,呛了水,落汤鸡似的,还嬉嬉的笑。那个时候谁怕淹死?唯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我们都背得烂熟!

  如今完全不同了,太珍惜生命了。去年,游泳爱好者们要在嘉陵江组织千人游泳活动,立刻引来大批警察制止,害怕淹死人。

  往事悠悠,嘉陵江绿了又黄,黄了又绿,绿的是春回高峡平湖,浊黄的是夏推汹汹涨水,绿的记忆里有纯洁的童年,黄的记忆有人生的沉重步履。我每每梦回嘉陵江,心便悠悠荡开。人老了回忆太多,人老了更应该珍惜生活!今年的年初,我发现了汤圆创作,这东西太好了,激起了我重新创作的欲望!三十年没有写作了,如今我又开始废寝忘食,正在走向夕阳的我又有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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