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大败林胡、楼烦后,建云中、雁门、代郡三城,自此雁门关成为中原锁钥。秦击匈奴,唐阻突厥,宋御契丹,明防瓦剌,鲜血与烈火焚燃起代代慷慨悲歌。正是:
金波曾醉雁门州,端有人间六月秋。
万古山河雄朔塞,四时风月入南楼。
汉家战伐云千里,唐季英雄土一丘。
系马曲栏掻首望,晓来闲杀钓鱼舟。
一行镖队迎着边朔的官道挺入雁门,时四月,中原早已春暖花开,可边塞仍是朔云阴雪,风烈如刀。镖队中人马齐壮,一声声“合吾”响彻四方,金绣狮子旗下,领头的汉子极是威严,太阳穴鼓鼓,双臂粗壮如柱,面目似庙中的灵官,虎须根立,一件玄色大氅披在身后,坐下一匹黑马油油如漆,无半分杂色,鞍前斜挂一对单月镔铁戟,戟柄上分明烫金二字“镇嵩”。
镇嵩镖局是河南第一镖局,亦是中原联合九大镖局之一,马上的这位就是镇嵩镖局的总镖头兼当家,丁镇嵩。一对铁戟,威震河间,霸道凶狠,黑白两道皆唤“扎手丁”。
老赵是镖局里的老人,更是丁镇嵩的心腹:“掌柜的,满打满算,一个月怎么也能走到河间府,你何必这么急呢?”
丁镇嵩道:“你以为给官府当差,舒服吗?你看看,为了这为水大人,就连神农山庄也千里迢迢来接龙头。”
“这位水清苑,水大人出使瓦剌,一待竟是十年,如此功劳,这次回来,不说是提督四夷馆,怎么着也能在大鸿胪寺里步步高升。”
“何况他的老师还是大学士齐老爷子,师兄小齐先生掌管礼部。”丁镇嵩摸了摸下巴的虎须:“记着,得好好巴结他。”
丁镇嵩很喜欢自己的虬髯,他觉得老虎的胡须是拔不得的,自己的也一样,每当得意时,他都会扥一扥,他觉得自己这胡须更是谁也拔不下来的。
“这个自然,我已经跟弟兄们说好了。”老赵道:“水大人的家眷,咱们也是有求必应,他的夫人孩儿,我都是亲自照应的,只不过水大人为何要故意让他的家眷走在后面?此刻已经落后咱们很远了。我已经让王二带着咱们一半的兄弟保着,单凭您的旗子,想来也是出不了什么差错。”
“你办事老子踏实。水大人的婆娘是瓦剌汗王赏赐的,这到了中原承不承认还没准呢,现在恐怕归途中被同僚瞧见,落了把柄,所以远远的支开,真他娘是当官的,王八蛋一个。可咱们还得指着他呢,告诉弟兄们,尤其水大人的公子,可万万照顾好。”丁镇嵩摸了摸下巴又说:“老子跟农歌交情不错,但是买卖还是要算得清,抓得住,这条财路,不能让旁人得了。”
“掌柜的,礼部、吏部里的多的是京官,咱们为什么不找,何必遭这份罪?”
“废话,京官人家理咱们吗?老子在江湖里名气大,本事大。可是在那些官老爷眼里,算个屁!不如把宝押在水大人的头上,新门路,有功劳,只要他高升,咱们必定有光可以沾。”
“掌柜的,您眼光果然老道。”
丁镇嵩摇了摇头:“跟农歌比起来就差远了,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谁知道神农山庄是在哪得到的风声。”
老赵回头望了望车尾的四支大箱子:“农庄主出钱押了四车白银,难道是…”
“还没明白吧,他押银子事小,跑来顺人情是大,以他的地位财富,恐怕就是水大人也想靠靠。”
“当家的,过了前面这道山梁就是焦掌柜的客店了,前儿飞鸽传书,想必他也安排好了。只要这一段没风浪,吃了饭,再过折雁坡,就是康庄大道咯。”
“这一片儿已经让老子拔过桩子了。”丁镇嵩道:“放心的走吧。”
“只是,焦掌柜有消息说,前月沈长峰回山了。”
“那是个硬点子。却是大侠,不是土匪,不会来的。”丁镇嵩不无讥笑道:“跟他也没什么梁子,不过听说之前他撅了张百错的门脸儿。”
“凭您和张大当家的交情,这个……”
“哎!老子说过什么?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
焦家老店从祖辈起,就跟镖局打交道,迎来送往,传递消息,自从九大镖局联营以后,焦掌柜就被派迁到此地,专门接待从塞外回来的镖队,从关外回来的镖,通常不是等闲红货,所以押镖的风险格外大,镖师们刀口舔血,同恶劣的环境和出没的悍匪为敌,一趟下来虽然收入丰盈,但一路上的苦痛谁人能忘怀?所以焦掌柜的老酒和伙计们的巧嘴就成了治愈归来者的一记灵药,熟人、熟路、熟酒,继而宾至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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