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果然是要等到秋天才能吃到的,关于这一点我到昨晚才坚信不疑。本以为北方是没有菱角的,不想昨晚下班竟路过了一个卖菱角的担子。熟的乌紫,生的嫩红,一堆堆在秋天的灰色城市里显得格外瞩目。
新鲜菱角模样是极俊俏的,边角上翘,像牛角,像海豚,又像《寄生兽》里的阿右,可爱又喜庆。
买回满怀期待地吃上一口,味道像板栗,不禁有些失望。想到小时候,一入秋,妈妈就会买菱角回来煮着吃。菱壳坚硬,我是不会剥的,只能啃出中间那一块,边角就会被弃到一边,极其浪费。妈妈会剥,咬一口,裂开壳,两手一掰,脱下完整的瓤来。那时候乐享其成,也没想着学。妈妈剥好留给我的自然就是最好吃的。灰白的果肉绵软粉糯,带着清甜,是河流的味道。
然而,从小吃着菱角的我却从没在河流里见过它。
我见过一顷一顷的荷塘,华盖似的大圆叶,粉红粉白的荷花,无数透明的绿色的蓝色的金色的蜻蜓扑棱着翅膀胡乱飞着;我见过满塘的水葫芦绿油油得生长,随着水流向前开去;我见过密不透风的浮萍,叶瓣如网眼,绿得心烦意乱,扔个石头下去,立即破开一个豁口,然后,豁口又重新填满了浮萍。那些水塘是如此富有生机,我却独独没见过菱角。
大概是有荷花开在上面,没多少人会去注意菱角吧。
菱花是姑苏褔地被遗弃的闺阁小姐。《红楼梦》里写得最明白不过。
香菱的命运是可悲的。她乳名英莲,父亲是本地望族,膝下只她一女。江南风水浸润了她幼时的“粉雕玉琢,乖觉可喜”。然而却在元宵当晚被拐子拐走。书中再见已是他乡,她被拐子养大,期间受过多少苦难已不得而知。十二、三的年纪有了几分姿色,被一个叫冯渊的小子喜欢上,本以为命运出现转机,然而,半路杀出个“呆霸王”,打死冯渊,抢了英莲,改名香菱。从此莲花离座,委落红尘,成为野草闲花中的一株菱花。
虽说如此,菱角还是一直深得江南人民喜爱。流唱千年的《采菱曲》便是最长情的告白。
南朝梁武帝萧衍《江南弄》里写《采菱曲》“江南稚女珠腕绳,桂棹容与歌采菱”,唐朝白居易写“时唱一声新水调,谩人道是采菱歌”,上世纪邓丽君还翻唱了江苏民歌《采红菱》:“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
菱角生在水里的。三四月份的时候,村民就开始播种菱角。专用的菱角田每至夏秋,水面上就满是碧澄澄的菱叶,挨挨挤挤,一大片一大片地蔓延开去。菱花受粉后,落到水中,在中秋前后长成菱角,再藏在浓密的菱叶底下,等着采摘。
采菱和挖藕一样,千年的方法来没什么改变。一个要走进泥泞,一个一个摸出洗净;一个要坐上采菱盆划开河道,一个一个摘下。所以这种只能靠人力获得的食物在吃的时候才会更觉不易。
秋风起,菱角硬。转眼又到了菱角成熟的时节。想来,江南的采菱女也该开始“珠腕绳,金翠摇,桂棹容与歌采菱”了。
本文为拾壹路 (微信号roadeleven)原创
转载请联系ningziyun@wescope.cn
别调皮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