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是要吃肉的,吃肉是要杀生的。
每年过年,村里被宰杀数目最多的应该是鸡了。村里养鸡,只有两个目的,下蛋和吃肉。每家每户明年都应该养十只二十只或者更多。其次被宰杀数目较多的,应该就是猪、羊和牛了。
杀鸡最简单,宰牛最复杂。
杀鸡,一个人,一把刀,就够了。逮住鸡将两只翅膀抓在一起,踩到脚底下,另一只脚踩着鸡爪,防止鸡乱扑腾,弄得一身脏。然后一只手抓着脖子,另一只手拿刀,在长长的脖子上一割,等血液渐渐流失,鸡便杀死了。
杀猪一个人是不够的,猪体积大,力量大,一个人难以牵制。几家人聚在一起互相帮忙,杀完猪,新鲜的猪肉炒几盘菜,再开几瓶酒,热热闹闹。杀猪前,要准备好一口大锅,倒入刚烧开的开水。或者挖一个大坑,铺上塑料,能盛水即可。四五个男人抓着一头猪,压腿的压腿,抱头的抱头,刽子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尖刀,在脖颈下面找好位置,瞄准,发力,突刺。刀子扎进心脏,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仿佛昭示这新年的红红火火,如同被扎破了的水袋一样,滚烫的鲜血肆意的喷吐着,像是在释放被囚禁了许久的不快,渐渐在旁边聚成一个血洼,想着吃血块的,就拿个盆,一边接着血,一边等待着猪的死亡。猪的叫声很大,从背抓出猪圈那一刻就开始叫,好像已经知道了迎接它的是一场热闹的聚会和一把铮亮的屠刀。血液渐渐流失,叫声也愈来愈低微,到最后只剩下绝望的喘息,像是年久失修的风箱,接着身体开始轻微但迅速的抽搐,有趣的灵魂离开了,留下了不怎么好看的皮囊和令人垂涎的肉体。刚死的猪要迅速放入烧开的沸水中过一遍,这样毛容易拔下来。
杀羊是个技术活,一般人弄不来,我们这回族人多,这个技术活一般都交给他们,他们是专业的。今年我家宰羊的是个20岁的回族小哥,难以置信,和我相仿的年纪,却已经练就了一手漂亮的宰羊手艺。或许是因为年轻,小哥站在待宰羔羊前,念了一段应该是类似于经文的东西。仍然是脖颈位置,拨开浓密的羊毛,刀过无影,血溅五步。羊不会叫,被抓时不叫,被宰时也不叫,只是沉默的接受命运的安排。或许是这样,才会是“待宰羔羊”和“沉默的羔羊”,而不是待宰佩奇,沉默的佩奇吧。宰羊难的是剥皮,剥皮要剥的干净、完整,皮上沾的肉要少,也不能把皮割破了。这是个真正的技术活。等羊的生命体征消失后,拿刀在羊腿处割一个小口,拿出专业工具,像是给气球打气一样,从小口里往里面吹气,这样能使羊皮更轻松完整的剥下来。这不仅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肺活量一般的人可干不了这个。
杀牛见得不多,但也很是麻烦,需要专业人士前来支援。被牛踩一脚,被牛角顶一下,都不是啥舒服事儿。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宰了一只狗。狗是流浪狗,说来也搞笑,因为我家小母狗发情,这狗成天在我家门前转悠,最后还跑我家院里,我爸胃不好,说是吃狗肉养胃,正好看见了,于是它便为爱情献出了生命。狗急了跳墙,狗急了会咬人,所以杀狗的方式有点不一样,狗要吊着杀,简单说就是勒死。不敢太过靠近它,拿着绳套往狗脖子里扔,让我不禁想起了套马的汉子,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把绳套拴在了狗脖子上,接着狗便被吊了起来,难以呼吸使它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四肢不停地摆动,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呻吟,像是一个久病的哮喘患者,舌头长长的伸出,努力的想要在空气中掠夺氧气。栓的扣是活扣,只会在重力的作用下越来越紧,等待它的只会是餐桌和厨房。
所以,作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来说,想吃了,便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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