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杨末惊呆了。站起身,不确定地看着毛豆。
“我说,晓武他没了, 不在了,死了。”毛豆重复道。
“死了?!”杨末一动不动,喃喃重复。
“怎么可能?他还那么年轻……你,你不是骗我的吧?”
杨末急切地在毛豆脸上搜寻求证,想找到一丝开玩笑的征兆。
“没有。”毛豆摇摇头,正色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杨末紧盯毛豆的脸,慢慢慢慢,惊讶惶恐变成巨大的悲哀笼罩上她的脸,她颓然跌坐回去,双手捂住了脸。
“末儿……”毛豆心疼地转身回去抱住她。
“我本来,要送他一个大大的惊喜。我想,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即便妈依然不高兴,晓武也依然不舒服,但这个大大的惊喜,绝对会让晓武和妈大大的高兴,谁知,我还没来得及给他意外之喜,他却给了我这个意外之……悲!”
杨末茫然看向窗外,眼神迷离涣散,却不流泪。这更让毛豆担心。
“末儿……”
毛豆无话可说,只能紧紧抱住她,以期给她一点温暖。
“都怪我……”毛豆喃喃道。
“怪我。怪我非要呆什么两个月,想着时间可以疗伤,怪我一直瞒着,不告诉他,怪我,想让这个大大的惊喜来冲淡婆婆的怒气,所以才一直憋着……”
“我不明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晓武会死?他怎样死的?你快告诉我!”杨末有点歇斯底里。
“别急,我都告诉你……”
毛豆一五一十将经过一股脑告诉杨末,也将晓武怎样为了保护她,私下办了假离婚一并告诉杨末。
杨末全程没有露出任何疑问或惊讶,是的,晓武不在了,所有这一切,对她来说,有什么要紧?
在婚,离婚,另一半不在了,剩下她这一半,什么婚都没有意义。
当毛豆告诉她,晓武留下一封信给她,杨末的眼睛亮了一下,疏忽又灭了。有信但是没人了。
毛豆杨末回到末儿和晓武的家,晓威看见杨末的神情,知道毛豆已然全部告诉了杨末,赶紧迎上来。杨末对大哥点了下头,转身走到自己卧室,闭上房门。
晓威将晓武留给杨末的那张信纸拿出来,交给毛豆,示意毛豆送进去。毛豆轻轻推门进去,杨末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毛豆将折叠的信纸交到杨末手中,轻轻拍拍她的胳膊,又轻轻走出来,带上房门,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突如其来的打击,需要好好消化。
蔷妈对于杨末的归来,既不生气也不惊喜,表现的很是平静。往日,她对这个媳妇百般苛刻刁难,只不过看晓武对她比对自己好,心里不平衡,又觉得她风头无限,怕压倒了她的儿子晓武。
现在儿子不在了人世,这个媳妇已经和她没有了交集,她已经没有必要要强行高过她一头了。 况且她也实在是没有劲头再来和她争和她斗了。
吃饭时间,毛豆将末儿从卧室叫出,晓威,晓莉,毛豆等默默吃完。杨末说道:
“我想去看一下晓武,去他坟地看看。”
“行行行,去去去。”几个人赶紧答道。
末儿去坟地看了晓武,又去毛妈妈坟地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回来,对毛豆说道:
“我该走了。”
毛豆惊问:
“现在天已经黑了,你要去哪?”
“去哪?哪都可以啊?”杨末脸上露出凄惨的笑,“我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呀?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杨末的话,充满了绝望。
看着杨末,毛豆的心揪成一团,上去紧紧抱住杨末,心痛地说:
“胡说,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忘了, 我是你的姐姐。”
“嗯,姐姐。”杨末乖巧地叫着毛豆,眼泪不经意地掉下来,她抹抹眼泪,凄惨地笑:
“我没有忘,姐姐。你永远是我的姐姐。以后我会回来,但是现在,我要走了。”
“胡说!刚回来就走?你也不怕我想你想得慌?咱姐俩到外面走走说说话去。”
杨末不做声,看着毛豆,终于跟着她走出家门。
天有点阴,刮着凛凛的西北风。街上行人鲜有,北方的冬天,人们都躲在自家温暖的暖气房里娱乐过生活。
两人不觉来到城市中心广场,坐在广场上的条椅上。
广场上那两排大槐树叶子已经尽落,剩下粗粗的枝丫。一阵北风吹过,那枝丫便随风摇晃,光秃秃的,在空中乱舞。
条椅的前面地上,躺着几片枯叶。随着风起,枯叶便跟着摇摇晃晃地飞起,忽上忽下,最终重又落回离条椅不远的地上。
毛豆看杨末盯着随风飘舞的枯叶,神情凝重。于是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杨末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那只手冰冰凉凉,冷得有写彻骨。
“我没想到会这样……”杨末并没有收回目光,呆呆地说了一句。
脸上是颓唐的落寞,眼神黯淡无光。
毛豆用手紧紧地握了一下杨末,说道:
“我们谁也没想到……”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呀?”杨末回头,毛豆看到杨末的眼眶噙满泪水。
“我们是夫妻,是夫妻啊。难道不应该同进同退同面对同担当的吗?他累了困了乏了倦了不想动了不想干了,给我说呀。我可以替他可以代他,我什么都可以。我跟着他来到这里,跟着他在这里东湖湾,我是把我自己交给了他。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干,什么都愿意干,什么都能干。他为什么就不信任我,为什么就不告诉我?难道以为我只能享福不能吃苦吗?晓武,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一个女人,愿意跟你结婚,愿意跟着你走南闯北,愿意跟着你背井离乡,入乡随俗,你说我,她怎么可能不能吃苦?你哭她边跟着你一起哭,你笑它便也很者一起笑,你苦她比你更能吃苦, 你乐她也才跟着你一起乐。作为夫妻,绝没有你哭,她吾儿在一边独笑,你受苦受难,她却在轻松享受这个道理。你懂不懂啊,晓武。你知道吗?你这样一走,撇下我,你这是爱我吗?你是这样爱我的吗?我是攒足了劲地要帮你,要和你一起担当一起面对一切的啊,你却撇下了我。”
杨末说着说着,开始号啕大哭。
冬日的广场,天色阴沉,又刮着西北风,仅有的几个人也都夹紧衣服匆匆回家了。
“别哭……”毛豆劝着杨末,自己却也哭了。
“姐姐,晓武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我不值得信任?难道我是一个爱慕虚荣只会享受不能吃苦的人?晓武他以为我不能和他提起担当?”杨末抬起头,盯着毛豆的眼睛,问道。
毛豆看到杨末,脸上的泪渍未干,挂在脸上被风刮的深一道浅一道。
毛豆用手替抹去脸上的眼泪,心疼地说道:
“根本不是这样。而是男人都太自负。他们以为女人只是他们的附庸,是他们的装饰,是靠他们养家糊口讨生活的 他们以为女人除了吃,除了穿,除了打扮的飘飘亮亮以外,好像就没有其他用处了。他们不知道女人身上的潜能,她们身上隐藏着巨大的能量,这种能量一直存在于女人体内,到了万不得已需要我们面对的境况,这种能量会毫无遗漏地爆发出来,这张能量,就是男人也未必会有如此巨大的能量。这就是女人,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或者一个女儿,这样的女人没有什么事她做不到。”
说着小歌星,毛豆想起自己,想起自己在省人民医院,为了陪护妈妈,大闹医院的情形。当时的它,正是这种心境,为了能陪在有点老年痴呆地妈妈身边, 她毛豆什么事都能干,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破缶沉舟,在所不惜。
女人一旦狠起来,为了达成目标,就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毛豆相信,每一个女人 每一个有社会角色地女人,她们身上的责任感和义务感比任何男人都不差,这种责任和担当身子逼男人更彻底更坚决。社会上多少母亲,为了患病的孩子,和丈夫离婚,只身扶养,她们事不能做?什么事不能担当?
她们平日里温文尔雅,在家相夫教子,看着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这并不代表她们没有这种能量和担当。必要的时候,她们会挺身而出。而且她们的这种挺身而出,是随时即刻,时刻准备这。
而男人的自负,往往使他们对她们身上的这种能力和能量视而不见。
因为看不到这种能量,他们偶尔会觉得自己孤苦无援他们无能无力他们走投无路继而干下这种蠢事。
毛豆拥着杨末的肩,回复她道:
“晓武他,实在是太蠢台蠢了。”
听了毛豆的话,杨末不再说话,头靠在毛豆肩上,眼睛看向远处。
天更加的阴沉,天边乌云压顶,整个天空像一口锅盖,黑压压地压在人沉闷的胸口。
风更大了,广场上落叶翻飞,两排大槐的枝丫摇摆的更加猛烈,好像要把这口沉闷的锅盖給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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