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风清扬 原创
忙碌了一整天,下班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我走出门外,天上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异地的雪说下就下,毫无预兆。风呼呼地吹着,大风直往脖子里灌。雪打在脸上,生硬的疼。冷,这雪总给人一种冷彻心扉的痛快,我张大口吞咽着夹着雪花的寒风,任那冰冷的水冻着我体内最后一根散着余热的神经。我渴望麻木,也习惯了麻木,这样便感觉不到痛楚。被冷落,被忽视 ,被责骂,被嘲讽被无所顾忌地踩到尘土之下,然后被冰冻。我早已习惯了感知这座城市里的冷酷,我的泪水正在结冰。
我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也许是回到宿舍,也许是回到另一个地方,我不清楚。雪花不留情面地落在我的头发上,衣领上,然后悄悄融成水,顺着脸颊躺落下来。
我很想哭,又很想大笑。长大成人之后,我似乎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大笑或者大哭一场了。也许,是因为碍于情面,为了求得一份尊重,而选择了假装坚强,戴着虚伪的面具,讨好了别人,却失去了自我。我是谁呀,谁又是我?人一忙起来,一旦陷入悲伤与焦虑的处境,头脑中总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值得反复思考的问题:我为什么活着?
我漫不经心地向前走着,然后站在一个昏黄的路灯下仰脸向上望去,大片大片的雪花在光影中闪烁,泛着晶莹的光泽,这雪啊,可迷死人啦?!
我低头思索了几秒,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一看,一个未接来电,上面的号码显示的是“爸爸”。
我用指尖点了那个名字,拨出去了。熟悉的铃声响了三遍,然后一个熟悉的略显苍老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
“爸,是我。”我说,“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电话那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问我:“娃儿,你那边下雪了没?”
我突然间鼻子一酸,心里难受得很,不过这种难受多半是出于感动。一时间,我竟不知说什么好。
“下了。”
“下的大吗?”
“还好,不是很大。”我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郑州也下雪了,我这边也下得很大。”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那边下了雪才想起给异乡的儿子打的电话。我不知道,他是否依然每晚坐在电视机前,关注着天气预报,仔细留意着我所在的城市的天气状况。我也猜不出一个父亲对待儿子的爱究竟有多深,我猜不出,因为我还未成为像他一样的父亲。不管怎么说,这雪倒是挺通人性的。
“你怎么了?”父亲关切地问我。
“没,没什么。爸,天冷了,多穿点衣服。屋里冷吗?”
“挺暖和的,有炉子,煤球也够用。”父亲温和地回答我。
“你在外地也多穿点衣服。”他声音有些激动地接着说道,“有什么委屈别憋心里,该哭就哭,没人笑话你。还有,……千万别做傻事……好好的,过年回来吗?”
“回去,一定回去。”我忍着泪水回答道,算是对他许下的一个承诺。
“好吧,没事了。”
“嗯,注意身体啊,爸!”
我挂断了电话。
我摸了摸脸颊的泪水,温暖的,我的心脏开始跳动起来,输送着温热的血液,流遍我全身的每一根血管。我知道,我还活着。
无论你走了多远的路,无论你在异乡受了多大的委屈,在中国北方覆盖着积雪的土地上的一间小房子里,还有一个人在惦念着你,牵挂着你,你知道,你还有可以依赖的人,还可以任性地撒着娇向他们索取着爱,这是一种幸福。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幸福可以持续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我站在那里,抬头仰望着夜空,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掉进的的眼睛里悄无声息地融化,我的瞳孔因此越发明亮。
静默,一如既往的静默。我凝视着那被雪洗过的澄澈明亮的夜空,扯着嗓子大声地喊着:“你要告诉我什么?”
“好好活着,可别辜负了那份沉重的期待,不然,你还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遥远空旷的无何有之乡传来。
“我能还得起吗?我怕是这辈子也还不起了!”我回答那个声音。
对方没有回应,我所能听到的也只有雪花簌簌下落的声音,它们悄悄地坠落,努力地将空气中所有的寒凝结成一个晶莹剔透的童话。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