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五年,年逾花甲的我,已经不复当年的耳聪目明了。咳嗽了些许日子,看了许多大夫也不见好,我便不再一味地吃那些苦涩的汤药,而是躺在榻上闭目眼神,又或是坐在窗边发发呆,偶尔摆弄着那棵他最喜欢的苍松盆景。忽然,听到门外的马蹄声,打破了沉寂已久空气,康儿急促地迈进了房间,双手紧缚着我的手臂,颤颤巍巍地说:“祖母,皇上,皇上他被司马一族的人弑杀了,洛阳刚刚传来的消息。” 我连忙放下修理枝叶的剪子,转过身去,拿出手帕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抚摸了他原本紧促的眉头,缓缓地说:“终究,这一天来了。” 仿佛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洛阳,对于一个四十年没有出过山阳的我来说,那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但,那又是一个不回不去的家。四十年前,我的兄长在那里完成了登极大典,我的夫君也不再是大汉天子而是大魏的山阳公,而我,也从皇后变成了山阳公夫人。四十年来的风雨变化,那个城的真正主宰者早已更改成了司马一氏。诚然,我已经年老,不愿再卷入这些纷争。我却又很好奇,如若我那兄长九泉之下知晓他的子孙如今也面临着我夫君当年的处境,不知心中是何种滋味。
四十年前的许昌,他站在毓秀台上,若有所思地眺望着飞过的大雁,轻轻地抚摸着我的手,用一种已然释怀的语气说道:“今后,我只是你的夫君,不再是什么陛下了。” 他的乌黑的眼睛就像古潭那般,没有一丝波澜,却又那样空洞失落。
我什么也没说,把头靠在他的脖子上,感受着他带给我的温度,仿佛就是世界的尽头,我的宿命。
康儿走后,我坐在榻上,看着外面的麻雀,看着它们一天天那活蹦乱跳的娇小身体,有几个还在空中飞舞,追逐着彼此,划过天际,如同那少女婀娜的身姿。
我似乎忘记了,多年前,我也曾经有这样美好的年纪,在许昌的曹府中。那时,我也是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少女,在父母的荫蔽中成长。不知不觉中,五月的热浪微风中,记忆中许昌的引诱,让我拖着疲惫的身躯,穿越五十年光阴的长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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