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不太提自己的妈妈。
可能,是怕自己会在言语中表露出,一个女儿不该有的情感。
是那种所有的传统、教育,都告诉我,不能有的情感。
毕竟,在每一个故事里:
她是最亲近的人,最美好的人,最温暖、最伟大的人。
可惜,这些词语太过于陌生。
在我眼里,她是给过我吃,给过我穿的那个人,而已。
说不上还有别的什么。
若内心必须有一些什么,那就是:感恩和报答,用一生都不够。为什么呢?是教育、文化、传统所赋予的责任,是不能违背的规则。给予生命的人,就是大过一切的人。
在这方面,我怎么和整个世界都不一样呢?我怎么敢和别人不一样呢?言语之间稍有不慎,就会受到指责,来自别人的,也有自己的。所以,最好是不提,压抑,深深地压抑下去,这是最好的方法。
我表现得很孝顺,很听话,很规矩,努力做一个善良的人,不求回报,不顾感受,无欲无求,表现得正直,努力,负责任。
好像没有生命,没有感觉。
但是,唯一不受控制的是:无名之火,它总是时时刻刻地冒出来,我用尽所有力气,也无法将其熄灭,它指向整个世界,还有自己。好像一切都和自己过不去,从内到外,没有一处是舒服的。麻木,唯有麻木,看不到自己,才是活下去的方法。
我所处的世界仿佛和别人不一样。
在别人那里,妈妈,最可爱的人,最可靠的人,最好的人。
可是啊,为什么,在和我的妈妈之间,总是字字扎心,句句刺骨呢?只言片语就能仿若走过一场刀山火海。
每天每天就在这样的煎熬之间,渐渐地,无从知晓和察觉,没有了生命力。
我早就已经将它视为正常,再正常不过。
也许从前一切都太乱,直到我把所有痛苦和绝望都看作是理所当然,以及生活本该如此。接受了所有这些不好的,不舒服的状态。每天每天,只是对自己的所有感觉,越来越麻木。
记得在一部剧里,有位病人的疼痛指数在十级,生不如死,期间他的爱人去世,与此一比,他每天每天都承受着这十级之痛,也就觉得不算什么,几年之后,慢慢地习惯了,正常了。
上面这个故事,我讲给了自己的妹妹,那是因为她问我:“你是怎么忍受身上每天这里那里不断的过敏和奇痒的?我一天都难受得要死了。”
因为,我是没有感觉的啊。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自己那股无名火,应当被叫做愤怒。它是默默指引我生存方向的力量。我也找到了愤怒的来源,不是外面整个世界,而是我自己,和妈妈。
这个过程走了好久,也绕了好远。
若问有什么故事,我却无从谈起,也许就在那十岁之前被完全掩埋的记忆里。
也会刻意问起,还能道听途说过一些,最近偶尔也能断断续续想起一些。
但是,那些被打的场景,到底是什么样子,一秒都回忆不起来。
只是,那时的感受应该在慢慢唤醒,因为,每写一个字,都是无法克制的悲伤、难受和痛苦,以及深深的无力感。
我为什么要写这些呢?不是要批判,不是要怨恨,责怪或者报复。只是同时看到了,自己强烈的求生欲望,追求快乐和真我的渴求。如果是这样,那我应该是找到了停止十级疼痛的方式。
就从这里开始,从可以提她写她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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