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停下来

夜色弥漫，渐浙蒙上了窗的双眼，案前的灯光抵抗了一点夜的攻击，固守桌上的阵地。或许是睡眼迷离，那白光开始扭曲，旋转，摇曳。掷笔四顾，竟有了“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意境。

“反正是周末，明天再做。”我想着。伴着隔壁房里父母均匀的鼾声，我换上鞋，轻轻地带上了门。

夜色微凉如水，像一首沉静的乐曲，扑进它的环抱，我仿佛听到了夜的呼吸。面前的这条镇上最繁忙的主路，已经没有了车飞驰过时柏油路发出的呻吟，只有路灯均匀地酒下圆形光影，给夜色绣上了橘黄的纹饰。

沿街走着，心里放不下的还是那道题目，无意识地，我仍在脑中推演着那个函数图像，不知不觉，数据开始凌乱，头绪被紧紧打上死结。我，只好停下。

信步走着，穿过步行街到了那条仿古的老街，路灯光没有了，老街的裙子是素黑的简洁。每天我冲开清晨的薄雾上学，披着黄昏的余晖回家，都会经过这条老街，但我总是步履匆匆。白天我觉得这里假腔假调，充斥着现代的浮躁和浮华。

而现在，这里空无一人，万籁俱寂，河水无声地淌着，也没有灯光——只有皎洁的月光，在河面上留下一个巍巍的倒影，一切都湮没在黑暗中了，远处屋顶的飞檐在月光下若影若现，青石板硌着我的脚向远方铺陈开去，我蹲下身子，抚摸着棱角圆润的青石条板，仔细聆听它诉说着自己悠久的历史和繁华的过去。它急切地想向我倾诉自己的故事。我的心渐渐沉静，这时，一只猫从我身旁闪过，我起身，跟它前去……

猫消失在了黑夜里，远处突然出现一个骑着单车的少年，他背着沉重的书包，眼晴直视前方，面无表情。下桥，他借力蹬了两下踏板，风吹乱了他的发梢，从我身边掠过，直至面前，才看清，那不就是放学路上的我。惊诧地回头，他已消失在夜色中，消失在了我的想象中。猛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未停下来，好好看看过。

那个真实的我，倚在人家的雪墙上，心中无一点杂绪，任凭无边的寂静包裏着，我恍如在漆黑里自由落体，没有了一切的束缚，贪婪地吸吮这难以言说的快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而我掉入了时间的夹层。曾经用力将每一分每一秒握在掌心，效率却像沙子，被捏得奇形怪状，破碎支离。永无止境的疲惫让我麻木，而现在，望着何年初照人的月亮，我好像懂得了什么。

弦过紧则断，水过满则溢。几个路障，是老街和步行街的交界，仿佛也是过去和未来的交汇。而我，正把握着现在。心静则景静，景静则境静。累了，就停下来吧。

得过且过是现代人的通病。行走的意义除了目的地，还有路边的风景。况且一一偶尔停下来，能更好地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