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去‘星月阁’大约十分钟左右,楚咛儿几乎天天七点半从家里出发,天气晴好时,她一边走一边看看沿途的风景,到了那儿总是不超过八点。进入冬季,天寒地冻,待在暖暖的被窝里是她的最爱,可她得起来做早饭,还要送女儿去上学,赖床的心愿根本无法实现。或许是她的体质弱,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才喜欢赖被窝吧,司徒彻是否也这样呢?
提前近一个小时来到‘星月阁’,楚咛儿打开房门,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体型偏胖的妇女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汤圆梳理毛发。小狗狗看到楚咛儿,‘汪汪汪’的叫了几声,热情的和她打招呼。两个女人面面相对,愣在了原地,她们的脸上都是惊讶之情。
“阿姨,您,您是司徒彻的亲戚吗?”楚咛儿的声音首先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算是吧。你是彻儿的女朋友?”中年女人起身走到门口,亲热的拉着楚咛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他居然还瞒着我。你们交往多久了?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嫁过来啊?”
“您误会了,阿姨。”面对这个心直口快,和她母亲年龄相仿的女人,楚咛儿倍感亲切。“我叫楚咛儿,不是他的女朋友,算是他的朋友吧。我叫您阿姨可以吧?”
“其实,我并不是他的什么亲戚,只是他家的一个老邻居,看着他长大的。一年前,我丈夫得癌症走了,抛下我和两个孩子。我没有稳定的工作,到处打工,孩子们一个读高中,一个读大学,知道我们娘仨生活的困难,他就隔三差五送吃送穿的,还送钱。看到我不好意思接受,他就提出让我到这儿帮他收拾房间,一个月的工资是家政员的两三倍呢。活了半辈子,他是我遇到的最好的好人!”
楚咛儿听的全神贯注,原来她和眼前这位阿姨的身份是一样的,都是司徒彻给予经济援助的家庭妇女。他对她那么好,她几乎沉迷的无法自拔,如此心猿意马的她何其可笑!在他的心目中,她不过是一个需要经济收入,求职无路的女人罢了!
中年女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年纪一大,就爱唠唠叨叨的,姑娘别笑话我啊。要是不嫌弃,你也叫我周姐吧。”
“周姐。”楚咛儿乖巧的叫了一声。“你叫我咛儿吧,爸妈都这么叫我。你天天过来收拾房间吗?”
“一周收拾两次。”周姐的脸上满是感激之情。“我没文化,也没手艺,如果不是彻儿帮忙,我根本没法养活两个孩子,更没钱供他们念书。咛儿,遇到这么好的男人,你有福气啊!”
“你真的误会了。”楚咛儿大致讲述了一遍她和司徒彻相识的过程,以及她来这儿工作的始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她第一次隐瞒了已婚的事实。
听后,周姐沉思了一会儿,她指了指二楼,神秘的说道:“那个卧室是彻儿为他未来的媳妇准备的,是他亲自设计,布置的,从来不许别人进去,直到现在,我都是站在门口望望里面啥样。”看到楚咛儿一脸的茫然,她笑着说道:“傻姑娘,你怎么还没听明白啊!彻儿喜欢你。”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难道你不喜欢他?”周姐颇为惋惜的问道。“彻儿长的好,心眼好,还有能力养家糊口,最难得的是他不花心,这样的男人不好找啊。”
“我知道,但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为啥不可能,担心你爸妈不同意?不可能,这样好的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周姐自告奋勇的说道:“等你们结婚,生了小孩,我帮你们带宝宝,这方面我可有经验了。”
楚咛儿雕像般的坐在沙发上,周姐走后,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爽朗的笑声,诚挚的祝福言犹在耳,无论如何解释,周姐都坚信司徒彻是真心的喜欢她。一个误会而已,即使她未婚,两个人也没有共结连理的缘分。她有自知之明,既无才又无貌,纯粹的家庭主妇型,稳定的工作,温馨的家庭,她追求的生活不过如此,没有一点儿事业心,甘于平庸的她并不适合他。对待一个老邻居,他尚且雪中送炭,这说明他是一个善良的男人,为她提供工作大概也是他慈悲为怀的体现吧。
楚咛儿呆呆的坐着,思绪万千。如果不是汤圆摇着尾巴跑过来,小脑袋在她的脚踝处拱来拱去,她根本没听到持续不断的电话铃声。
“一份重要的文件放在书房,周姐,麻烦你尽快送到我的公司好吗。”
听筒里传来司徒彻急促的说话声,楚咛儿问道:“具体放在哪儿?”
“咛儿?”停顿数秒,司徒彻接着说道:“大概在书桌上,文件夹是蓝色的。抽屉里放着我的名片,上面有公司的地址,天冷路滑,千万别走路,坐计程车过来,穿一件厚厚的外套。记住了吗?”
“嗯。”
半个小时后。
楚咛儿顺利到达目的地。下车时,计程车司机给了她一张名片,说以后用车就给他打电话,随叫随到,并且一再叮嘱她走路小心,雪地路滑,千万别摔跤。一瞬间,她有点儿受宠若惊,来自于陌生人的关心让她觉得温暖如春。走进公司的大门,一路畅通无阻,保安非但没有盘查,还笑容满面的向她鞠了一个躬,面对这种礼貌的迎接方式,她连连鞠躬回应。按照保安指引的路线,乘坐电梯来到顶楼,她果然看到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牌。
一个时尚的白领丽人,双手托腮的坐在原木的办公桌后,若想进入司徒彻的办公室,应该需要她的通报吧。楚咛儿走过去,轻声问道:“我找司徒彻,请问可以进去吧。”
沉思被打断,叶子媚颇为气愤。从办公椅上一跃而起,她怒目圆睁,不屑的望着面前淡妆素裹的女人。“这么高贵的地方是你随随便便乱闯的吗?想见总经理,你预约了吗?”
“预约!”对楚咛儿而言,这是一个经常出现在影视剧或小说中的词语。“不好意思,我没有预约。”
“经理公事繁忙,他可没时间接待闲杂人。”
“是司徒彻让我来的,他没说需要预约啊。”
对方的直呼其名引起了叶子媚的高度警惕,她的语气不由得缓和了几分。“您是经理的朋友吗?”
楚咛儿实话实说:“我是在他家里收拾房间的。”
“天哪,你竟然是一个佣人!”叶子媚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数个分贝。
“可以进去吗?我是来送……”
楚咛儿试图解释她来这儿的目的,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叶子媚双臂环胸,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么着急见总经理,难道你是想预支薪水?家人生病等着抢救,还是没米下锅呢,说来听听,或许我会慷慨解囊的。”
多么尖酸刻薄的女人!楚咛儿生性不易动怒,也不禁被气得浑身发抖。她张口正要辩驳,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口传了过来,与此同时,司徒彻快步来到了她的身边。
“势利小人!叶秘书,请你马上离开这儿。”
叶子媚愣在原地,转头望去,迎接她的是一双冷如寒冰的目光。楚咛儿迟迟未到,坐立难安的司徒彻原准备到公司门口看看,刚走出办公室,他就听到了秘书的冷嘲热讽。和平时的低眉垂目,柔声细语相比,这才是她的真实面目吧。
“经理,您千万别误会。”叶子媚的声音瞬间充满了委屈。“这个女人自称是您家里的佣人,吵着要见您,我一直好言相劝,请她不要在办公场所大声喧哗,可她根本不听。对不起,是我失职,打扰您工作了。”
“混淆视听,颠倒黑白!”司徒彻厌恶至极,不愿再看叶子媚一眼。他转头对楚咛儿轻声说道:“冻坏了吧。办公室里暖和,到里面等我一会儿,忙完工作,我们一起回家。”
叶子媚尝到了自食其果的滋味。温柔,体贴,这样的司徒彻是她从未见过的,自称佣人的女子在他心中的位置如何,答案不言而喻。快步来到楚咛儿面前,叶子媚立刻变得卑躬屈膝。
“对不起,小姐。刚才,我的态度和措辞有点儿失礼,无意中冒犯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请你多多谅解。我非常热爱这份工作,请你劝劝经理不要开除我,好吗?”
“人无贵贱之分,工作无好坏之别,谁都没有权利轻视谁。司徒彻是一个理智的男人,我相信,他的任何决定都不会被旁人左右,求人不如求己,只要你的人品和能力足够优秀,他是不会解雇你的。”
不卑不亢,神情淡然,气质娴静,一抹浅笑挂在唇边,面对楚咛儿,叶子媚突然有点儿自惭形秽。“谢谢体谅。”
“你是一个公私分明的老板,对吧。”转头看着司徒彻,楚咛儿柔声问道。“大局为重,三思而行,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就开除员工,好不好?”
“听你的。”
“油腔滑调!”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司徒彻坐在电脑前处理公务,楚咛儿默默的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她不是一个胸怀大志的女人,和相爱的男人结婚,生一个孩子,三口家同甘共苦,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她的愿望仅此而已。毕业后,她以闪婚的速度走进围城,次年,顺其自然的迎接女儿的降生,从少女变成少妇,从妻子变成母亲,她按部就班的扮演着人生中的一个个角色。随着岁月的流逝,她渐渐的接纳了自己的婚姻,原以为一生的爱情早已伴随司徒智入土为安,不料造化弄人,命运偏偏安排了她和另一个男人的相遇。之所以对司徒彻慢慢的敞开心扉,除了那双眼睛先入为主的赢得了她的好感和信任,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理解和体贴。父亲般的呵护,兄长般的照顾,恋人般的宠爱,集三者于一身的男人,遇到他究竟是上苍的眷顾,还是上苍的考验?理智和道德警告她尽快远离,可是,真实的内心却贪恋这份温情。她,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尽管楚咛儿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善解人意的没有打扰他工作,司徒彻还是无法保持以往心无旁骛的工作状态。抬起头,他望着那个心事重重的女人,问道:“咛儿在想什么呢?”
“我见到周姐了。”楚咛儿实话实说。
“她是我家的老邻居,开朗,善良,是一个好人。”
“你也是一个好人。我知道,你家里根本不需要两个人收拾房间,你在帮我,谢谢!”
“我不需要你感谢我。”
“为什么?”
“感觉你把我当做了外人。”
“得到你这么大的帮助,说一声谢谢是应该的。”
“只要你需要,我可以做任何事。咛儿开心,我就开心;咛儿幸福,我就幸福!”
“明天,我准备回乡下看看爸妈和女儿。可以休息几天吗?”
“当然。我开车送你,顺便拜访一下二老。”
“谢谢你的心意。别耽误工作,我可以坐车回家。”
宽敞的候车室,近两百个位子座无虚席,身处嘈杂的环境,楚咛儿安之若素,她抱着包默默的看着来来往往的旅客。车还有半个多小时进站,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来到了她的身边,再三保证不会前来送行的司徒彻竟违约而至,而且还提着两个礼品盒。尽管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必定价格不菲,刚要开口拒绝,他居然轻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目,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含羞带怨的瞪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她选择了沉默。
提着礼品,小心翼翼的护送楚咛儿上车,司徒彻随即匆匆离开。过了两三分钟,他去而复返,一包食品放到了她的面前,打开包装袋,里面有水果,有酸奶,有糕点,还有几袋小零食,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她不需要补充体力吧。透过车窗,望着站台上挥手告别的男人,她觉得鼻子酸酸的。
楚咛儿的父母居住在民风淳朴的乡下。和大多数村民不同,他们没有养儿防老的生育观,她是独生女。看到妈妈,思雪开心得手舞足蹈,念念不忘的司徒叔叔送的礼物更是让小女孩儿兴奋不已,爱不释手。打开另一个盒子,她大吃一惊,里面竟然是一棵人参,礼物如此贵重,她不由得暗暗烦恼,这样的情分应该怎么回报呢?她向父母大概解释了一下礼物的来源,大半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亲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的取出人参,反复端详着,母亲则若有所思的没说什么。
白日的喧闹随着暮色的加深,渐渐的归于宁静。小思雪搂着芭比娃娃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楚咛儿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和母亲唠嗑。
“妈,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咛儿,礼物太贵重了,我和你爸消受不起的。”
“我知道,但他绝对不会收回去的。你和爸留着补身体吧。”
“送礼物的年轻人是不是喜欢你?”
“放心吧,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定会把握分寸的。绝对不给你和爸丢脸。”
“我当然相信自己的闺女。从小到大,你都没让我和你爸操过心。”
冬季,春播秋收的农民们休养生息的季节。和邻里关系淡薄,互不往来的城里人不同,朴实的村民们喜欢串串门,聚在一起唠唠家常。楚咛儿的母亲心直口快,热情好客,家里的热炕上常常坐满左邻右舍,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置身于浓浓的亲情和乡情之中,她在娘家住了一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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