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惊魂

噩梦惊魂

又是一年金秋好时节，集市上各种各样的新鲜蘑菇五颜六色，犹如天兵天将，神不知鬼不觉从天而降，也如朵朵鲜花在你的身前身后争芳吐艳，不断挑战着你的视觉神经，人们大都禁不住停下脚步，好奇的驻足弯腰歪着头打量这山珍野味，我也是如此。她娇嫩欲滴升腾着泥土的清香，我的口水不争气的如溃了堤坝的洪水不断涌动，赶紧转过身子，暗暗地咽了下去，好像又被什么挡了回来……

一个想法立即闪现在脑海里:明天我也上山采蘑菇！

于是，我拨通了妻舅的电话:

——喂，喂！二舅吗？

——奥，是天忠吧？！有事吗？

二舅对我的憨声憨气大傻子般特有的声音还是非常熟悉的，第一时间就听出了我的声音！

——嗯，是我！明天您如果上山采蘑菇带着我好吗？

——咦？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平时，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和大姑娘新媳妇似的，怎么今天冒出采蘑菇的念头？！

二舅不失时机的揶揄着我。我的耳朵根子顿时火燎燎的，幸亏是在电话的一头，幸亏是旁边没有人听见，否则，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二舅呀，二舅，就说你的棋艺不精，口服心不服地屡屡在我面前俯首称臣，不至于没完没了的打击报复让我难堪吧？！

——二舅，你就直截了当的说，带着我采蘑菇去吗？

我有些不耐烦了，“下次你再叫我下棋，我还不去了”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

——带，带，带，带你去还不行吗？二舅的一着急就结巴的毛病又犯了！

——好的，一言为定！明天早晨七点东桥头不见不散！

——好嘞！

第二天早晨，刚从小区出来，老远我就看见二舅在向我招手。二舅，六十多岁，瘦弱的身躯顶着闪闪发亮的光头，和头顶的太阳遥遥相对，就像宇宙里的两个发亮的星体，一大一小相映成趣。二舅风趣幽默朴实可爱，大大的眼睛有些凹陷但是炯炯有神，在眼眶里滴溜溜的不停的打转，仿佛每转一次就能转出一个令人拍案称奇的好主意，睿智的大脑搭配这样灵气的零部件就显得不足为怪了！二舅，完全可以称之为“山里通”。他对山里的蘑菇野菜核桃什么季节生长，何时采摘一律“门清”！他春天摘野菜秋天采蘑菇，和街坊邻居三五成群，跑遍了山里的旮旯和角落，哪里有野菜哪里有蘑菇哪里有蛇出没？哪里有悬崖哪里有山泉？哪里有核桃哪里有野果？真可谓山间的活地图！我要是想上山采蘑菇，找他，那是必须的了！

我和二舅骑着自行车兴致勃勃并肩骑行，嘴里哼着五音不全自得其乐的小曲走街串巷，之后又沿着蜿蜒曲折颠簸不平的羊肠小道，一路向着背面的大黑山挺近，尽管露水浸湿了裤管衣袖显得冰凉刺骨，可是我热火朝天的心，一直在向茂密的松树林子里延伸——那里，就是人们常说的蘑菇的栖息地，世居的乐园！

山腰间悬浮着白纱似的云雾，忽高忽低起起伏伏，虚无缥缈不断变幻着身姿，曼妙的舞姿给这座大黑山陡增了更为神秘的色彩，高耸入云的山峰若隐若现，墨绿色的松林一片片，宛如一颗颗珍珠玛瑙镶嵌在大山的各个角落，比如眉间，腰间或是臂弯……

说话间，就来到了山脚下，一道两米来高的坝坎子挡在了我俩的面前，我面有难色不知所措，二舅从我后面猛地托了我一把，我有如神助，“蹭”地一下就窜了上去，别看二舅六十多岁了，却是老当益壮身轻如燕，眨眼间就立在了我的身边！

——给你！

我一看，原来是一根拇指粗一米多长的木棍！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的问到:

——要它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它的作用大极了！一会你就知道了！

——那您怎么没有呢？

——你不经常上山，你先用，一会我再找一根儿！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头顶有些发麻……

我们爷俩时左时右时前时后，山坡足有30多度，齐腰深的灌木丛让我俩举步维艰，这时候的棍子自然而然就派上了大用场，暗暗佩服二舅的聪明之举，怪不得二舅脑袋上没有头发，这就是所谓的聪明绝顶吧。我俩使出洪荒之力左右开弓披荆斩棘，“噼里啪啦”不绝于耳，我想起了打草惊蛇的真正含义。未走几步，就已经大汗淋漓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还好，十几分钟之后，这道宽有四五米的天然屏障被我俩甩在了身后，一大片松树林覆盖的空地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二舅说了句:

——咱们已经到蘑菇她们家了，注意脚底下，不要踩着她们呦！咱俩隔一段时间打一声招呼，以免走散了！

——好的！

我有一搭无一搭的迎合着，实际上，我的心思，我的眼神早已经随着我的踉踉跄跄的、跌跌撞撞的脚步来到了蘑菇的一亩三分地，生怕错过每一分每一寸土地每一蓬青草里酝酿着的生机。我望眼欲穿，心里就像怀揣着个小兔子上下乱蹦，心花怒放兴奋的不能自已，期望惊喜一个个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一株瀑布似的草苗映入了我的眼帘，草苗里面会不会金屋藏娇呢？我好奇的用棍子撩起了她的面纱，哈哈，乖乖！果不出我的所料，一个拇指肚大小的肉嘟嘟的白里透着红的小家伙，正在一动不动的害羞的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我喜不自禁，手舞足蹈眉开眼笑:这不就是小松蘑嘛！“小朋友，你好！对不起了，你得和我一起回家喽！”我按耐住内心的狂喜，小心翼翼地把她连根拔起，生怕她因为故土难离不乐意而自残了！我故伎重演如法炮制，就在旁边咫尺之遥的另一株绿草底下，居然又发现了如胶似漆的小哥仨！我用手轻轻的捧起她们的同时，眼镜又瞥了她们哥仨玩耍的上方，“谢天谢地你来了！”那里真有一个大大的松蘑守望着她的孩子们！只见她硕大无比，伞面直径足有二十公分长，伞面红黄的有些发黑，伞叶宽大厚实，伞柱也就是蘑菇的根茎又粗又大，略有些发黄发黑，她——看样子已经是老态龙钟步入古稀之年了！不由得让我响起了我们身边的人们，想起了人们的老之将至孤苦伶仃羸弱不堪，顿时心生怜悯，心事重重的、非常庄重的把她从根部端起，放在兜子的最上层……

不知不觉收获越来越多，草兜子里的蘑菇几乎与兜口齐平了，一不小心，就有不本分的蘑菇溜之大吉逃之夭夭。备用的塑料袋也要满了，脚步也有些沉重了，在山上转悠的两个多小时里，我采的松蘑居多，肉蘑草蘑相形见绌，少之又少。但是我感觉到了经验和信心随之正比例的增长，比如，肉蘑与喜欢阴暗潮湿的松蘑相比，较干的地方有她的身影，她身体硬朗阳刚，从下到上干干净净一身正气，让你一看就喜出望外爱不释手，但是不像松蘑那样松树下随处可见，所以要想发现她的行踪就得颇费周折，所谓物以稀为贵确有其道理。肉蘑，性格也是喜欢群居生活，大多不喜欢单打独斗，愿意与人为善，所以当你发现一个肉蘑的时候，千万不能高兴的忘乎所以远离而去，你应该保持冷静的头脑，高度警惕的细心的打扫战场，在她的周围一定还有她的兄弟姐妹潜伏其中，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你发现她们的时候，一定不要笑掉大牙乐不思蜀哦！……

咦？脑袋的后上方有一股凉风“嗖”一声掠过，紧接着树枝、树叶“窸窣”作响，我猛地扭过身子，定睛一看，哈哈，一个小松鼠摇头摆尾俏皮的站在树叉上，憨态可掬，似乎在和我打招呼:“你在想什么美事呢？怎么自己还乐出声音来了呢？你难道乐不思蜀了吗？！”

我恍然大悟，感觉到了情况的不妙，一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天哪，因为图一时的痛快，竟然忘了与二舅随时联系的约定！我立即掏出了手机，可是手机黑屏，手机却是没电的状态！my god！要知道，我从小到大还真是没有上过几次山，更谈不上山里的经验呀！我独自一人竟然在这个人烟罕至的大黑山里？！莫名的恐惧激醒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来不及多想，我把手卷成了喇叭筒状，仰面朝天夹带着哭腔用劲全身的力气喊了出去:

——二舅，二舅，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山谷里传来的是一遍又一遍的回音，空旷，无奈，没有了气力，山间恢复了平静，平静的是那么可怕，松涛阵阵之中偶有的鸟鸣显得那么无助，简直就是可恨的讨厌的哀鸣！还想再继续喊几声“二舅，你在哪里呢？”可是，声嘶力竭口干舌燥，我头晕目眩天地不断变幻着方位，我慌不择路无计可施，总觉得野兽会随时随地的出没，只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只知道下山，下山！我脚下似乎没有了根，好像失去了应有的直觉，就这样稀里糊涂不知天南地北的连滚带爬了一阵子，瘫坐在地上。别动，我依稀听到了山下有人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出现了错觉？我迅疾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是的，是真的！我真的听到了有人在山下说话！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奋不顾身向前冲了出去，不好！一脚踩空，一块巨石飘飘忽忽向深渊坠去，说时迟那时快，我本能的用右手拽住了身边松树的树枝，左手的蘑菇兜子还在当啷着……

——救命呀！……

我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汗如雨下……

噩梦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