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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街上看到了我的前男友。
我当时正站在麦当劳的门口,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Hi…… 我说。
我们曾有过一段五年的感情。
当我说hi的时候,我想说的是:你好啊,我的青春。
可是他却说:现在是星期二上午10点15分,你不用上班的吗?怎么在这里?
要进去一起吃个早午餐吗?我说。
我总是这样,总是不愿意和他发生争执,对于无法正面回答的问题,我经常选择逃避。为什么工作日的上午我会出现在麦当劳?因为这两年我都在从事自由写作,赚钱不多,仅够房贷养车,但我知足。麦当劳、肯德基、星巴克,这种不赶人的饮食店,都是我吃东西、写东西的地方。
当然,以上内容都是我的内心戏。
我说了,我会逃避那些无法正面回答的问题,宁愿沉默,哪怕被误会也好。
落定。他点了笋丁鸡肉粥和油条,我又点了一份芝士鸡蛋堡和咖啡。
他的鼻子仍然高挺,他的眼睛仍然黑亮而具有攻击性。
相对无言片刻,他说:
几年前的清晨,我们俩总是这家店的第一桌顾客。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饭然后赶各自的公交。
我喝了一口咖啡,正欲回答,又被他打断:
我觉得,我们分开,就是因为你总是坐不够公交。
我又喝了一口咖啡,说:
我不是坐不够,谁会喜欢坐公交?那么挤,那么臭,那时只是觉得,年轻人挤公交没什么丢人的,很多人都在挤啊,刚出来工作没钱买车很正常嘛。而且你下载一点书啊歌啊,半小时忍忍也就过去了嘛。我建议过你,但你不要。你说你想记住挤公交的屈辱感觉,不想要任何东西分散这种感觉。
他喝了一大口粥。
我接着说: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没有你那么上进。
我感觉自己一口气说了太多,咬了一口汉堡堵住了嘴巴。
他轻咳了一声,说:
我记得我们那时租的房子……好像就在这附近?
我吞咽着食物,困难地说:
我还住在那里。
他说:我还记得我们养了一只小黄兔,小时候散养着,几天没看住,它就在墙壁上啃出一个大洞,通到旁边的隔断房了。
他嗤的一声笑了起来,接着说:
当时我搬走时,还在担心,后面你退租,会不会被房东发现,被为难。
我配合地笑了笑。在心里说,我没搬走。
他收起笑容,嚼了一口油条,带着那种人陷入回忆时的特有表情,温柔地说:
那时我们很穷。
我说,可我并没有觉得差。那时我每天都在觉得日子越过越好。
没想到他立刻收起了温柔的表情,气冲冲地讲:
哪里好了?在那个破房子我们都住了两年了,都没钱搬家!
可我们还买了一个PS4呀,下班后我们经常打对战。我们还一起种了一颗小树苗,没怎么管都长得很好。还有我们的小兔子也很可爱。我们还有个特别喜欢的大靠枕,周末就靠在上面,背对背看书。
我提醒他。
可我想买车,想买自己的房子!我不想每个月收到房东的催租短信!
他依然气冲冲,勺子都拿不稳,洒了两滴粥在桌子上。
我又用汉堡堵住自己的嘴巴,不再发声。
生活不该是那样的。他换了一种苦涩的口吻。
我决心不再说话。
他继续苦涩:
反正我会有车,会有房,也许不是特别好的,但我以后会慢慢升级。他往窗外一指:那个老斯柯达,我的,开了半年多了。我刚换了个工作,工资比上一份涨了四千,以后我还会赚得更多。
我决心不再说话。
而你总是那副没什么要求的样子,一个行政文员你打算做到什么时候?三十岁吗?五十岁吗?你觉得二十年后你还能养活自己吗?考虑过养孩子吗?
我失去了所有的食欲,他刺痛了我。
没错,我确实总是一副“没什么要求”的样子。可我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啊。
我想用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填充一生。
我想用某种艺术的方式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些我来过的痕迹。
我想用几十年的时光去研究一个问题,哪怕这个问题对别人来说不重要。
我想过纯粹简单的日子。
我还想有一个人一旦结合,就永远不分开。我想做那种人。
在自然界,和很多生物相比,人的一生不算长。在这短暂的一生,其实你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一个人,伤害一个人,离开一个人,忘记一个人。
他离开了我,连嘴巴都没有抹。只是快速地起身,快速地消失了。
正如两年前的那一天。
我端着已经冷掉的咖啡,再一次走出麦当劳。
再一次进入我居住多年的小区。
再一次进入曾经有他,而现在是我自己的7号楼。
我站在楼梯拐角处,隔着狭窄的小窗,再一次向外望去:
我们一起种下的小树,正无知无觉地野蛮生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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