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记录医学狗的临床第一周。)
敲开心电图室的门,我恰好看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医生在为病人做检查,顿时愣了半秒。一个即将生产的医生,依旧坚持在工作岗位,这很正常,但我内心还是忍不住感到惊讶,看这样子,她的预产期应该不会太远。
等她操作完毕,我忙把视线从她肚子上移开,歉意一笑:“老师你好,我是XXX实习生,前来报到。”
老师不介意的笑了笑,麻溜又温和的让我们换上衣服,填好信息后开始指导我们操作,完全没有一个孕妇的臃肿和笨拙。与电视上或者是大街上的那些,撑着腰垫着肚子,慢吞吞走路的孕妇截然不同。
而且这是一个好医生,好老师,耐心又温柔,因为教得好,所以我们很快上手了。于是未来一周,我们都在重复做着 同一件事——帮病人做心电图。
“躺上去,把衣服解开,拉到脖子下面,把一边裤腿拉上来……”
这句话,我不知道每天要说多少次。
遇上因为身体缺陷而害羞的,或者是听不懂普通话的病人,我还得配上肢体语言解释两三遍。面对这两种人,我倒没觉得厌烦,更多的是心疼。
有时候,护工们会帮忙拿一整个病房里,需要做心电图的病人的检查单来排队,因此我每天的病人,经常以类群出现。
肿放科的部分女病人,就是那类因为身体缺陷而害羞的不敢把衣服充分掀上来的病人。
第一个让我心灵震撼的病人,是一个皮肤很白的大姐,四十多岁,等她关好门,我依旧重复着那句自己听了耳朵都要起茧的话:
“躺上去,把衣服解开,拉到脖子下面,把一边裤腿拉上来……”
在我强调了两遍后,大姐也只是把衣服拉倒了肚皮以上,我以为她是害羞,所以帮她拉了一下,这一下,我有一瞬间惊住了。
这是一个乳腺癌术后的病人,她的右胸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有一道丑陋的疤痕,我看到她的病历——乳腺癌术后两个月复查。
作为一个爱美的女人,她的这道疤应该对她伤害很深吧,深到心头,所以难以在外人面前自如暴露。
还好我带了口罩,还好我垂下了眼睛,她没有看见我眼中的震惊和怜悯。后来我面色如常的帮她拉下衣服,微笑着交代她可以回去了,不要乱跑时,她也想着说了声谢谢。
后来遇到了肿瘤科的女病人,我都格外的耐心和温柔,因为我害怕自己会言语不当或者表现的太过急躁和强硬会给她们造成二度伤害。
于此相反的,有一种人,他们极度配合,你说拉起衣服,他们差点连上衣都脱光了,你说把裤腿拉上来一点,他们就急急忙忙把裤腿捋到大腿上,生怕自己做的不好,完了还问你:“医生,这个心电图可以检查胃吗?我的胃不舒服。”
这个不好笑,这类病人大多是边远农村或者山区来的,他们可能这辈子第一次上医院,见到任何一个穿着白大衣的,都把他们当做是救命稻草。有的甚至一辈子都没说过普通话,为了让你更清楚他们的病情,他们用别扭的口音努力的表达。
有一个医学大佬说过,一个病人,他愿意在你面前袒露自己的身体和缺陷,毫不保留的信任你,这样的人简直可以和神媲美。
我赞同这样的话,在仅仅接触病人的两天后。
虽然,现在的医患关系很紧张,但是在我们这样“老少边山穷”的地带,大多都是纯朴的病人,他们第一次来到大城市就是为了解除自己的病痛,他们把我们当成神。殊不知,他们自己也是神。
说完了患者,再来说医生。
每一个在医院工作的人,都要学会保护自己,避免职业暴露,这是最基本的。在心电图室工作还算干净,可是还是会有一些让人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病人。
例如,感染科的患者们。他们大多是结核病、艾滋病、乙肝等,一些时下让人“闻风丧胆”的传染病。
为艾滋病人做检查时,只要手上没有开放性的伤口,不直接接触倒没什么。主要是结核病,以肺结核居多,而结核杆菌是通过飞沫核就可以在空气中传播的,也就是说,你戴一个外科口罩根本就没用。
医务工作者戴口罩,其实主要的还是为了保护病人,这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如果我是一个没有医学知识的普通人,我也是不知道的。
能够把自己置于险地,还得设身处地的优先为他人着想,这样的人,也是神。
所以啊,人们把医务工作者称为“白衣天使”是有道理的。毕竟除了你的家人,没有人有义务照顾生病后邋里邋遢,又随时可能会以任何方式传染给他人的你。
接触临床一周,我才真正明白“保护自己”这四个字实行起来是多么不容易。因为你穿上了那身白大衣,所以你更多的责任是为了帮助病人,而帮助病人有时候就会意味着你把自己至于险地。每个医务人员都不容易,他们每天都在做着神圣的事。
在我看来,医患关系并不是单纯的“你解我痛楚,我给你报酬”的关系,而是一种神与神之间的交流。既然是对等的关系,就应该相互配合,目标一致,共同对抗疾病,而不是相互防范,相互算计,相互损害。
毕竟,你我都是神啊。
——2018.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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