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两个月前,你问我,青春该是什么样子,我会告诉你:是每天有穿不完的漂亮小裙子,是饭后在夹杂着洗发水香的校园小路上哼歌漫步。是邀上三两好友在考试结束后出游狂欢,是心中藏着一个想爱却不能爱的人。
如果两个月前,你问我,两个月后的今天我将身在何处。我会告诉你:再没有作业的重负,满篇的习题,从中学生活彻底解脱,我会朝着远方,踏上旅途。
——如今,我独自坐在火车的窗边,但这次踏上的并非旅途,而是又一段更加艰苦卓绝的征程。
我本以为,我的青春没有故事,而是一段传奇。十二年来,以优异的成绩一路披荆斩棘,享受着最优的教育资源,我始终顶着"学霸"的光环,沉浸在身为"别人家的孩子"的巨大优越感中。
而此前诸多荣誉垒起的辉煌城堡,在高考失败的致命一击后顷刻土崩瓦解。凌晨三点手机屏幕上鲜红的数字刺痛着全家人焦急等待着的每一根神经。在颤栗之余,父亲只是哽咽地说出了一句:"最关键的时候,你怎么考成这样了。"
一夜无眠后是漫天轰炸的电话短信。往日父亲谈及令他无比自豪的女儿是那溢于言表的高傲和欣喜顿时被沉默与不甘所湮没。
"可惜了。"
这是我那几天听到耳朵起茧的三个字,我的失败在他人眼里,就好像一篇精雕细琢的锦绣文章即将作毕,收束之处却因失误落下了一个入木三分的巨大墨点,一切绚烂,毁于一旦。
而只有作者本人清楚,这个结局绝不只是一个失误那样简单。在父母老师为我的精心布局的框架之下,我完全是大笔一挥,潦草写完了自己本应苦苦耕耘的拼搏岁月。高考前的几次模考,虚高的分数和排名,正像是经济危机前虚假繁荣的表象,将我平时好逸恶劳积攒下的知识黑洞给捂得严严实实。我曾有底气相信自己是个奇迹的原因,正是从小到大,老师对我的评价,永远都是"聪明"多于"勤奋","灵气"多于"踏实"。我从来对自己的天赋引以为傲,试图用自己的放纵打破"汗水致胜"的常规,告诉所有人这早已不是凭努力脱颖而出的时代。
而直到看着那些我曾以为刻苦木讷的"乖学生"收到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我才明白自己对青春,对人生的认知是多么地肤浅、愚蠢而又狂妄。我原把青春当成一段"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的轻狂岁月,煮成一锅柔情绵长,可供消磨殆尽的醇香温酒。却不知青春之狂,该是以梦为马的追逐之狂;青春之酒,应是愈饮愈烈,翻滚沸腾的醉人之酒。
"梦想成真那刻的狂喜,是小资情调中自我麻痹带来的片刻欢愉所无法比拟的。"父亲的话被我译成了文绉绉的语言,而正是他提到的"梦想成真"四个字时眼里藏不住的光点醒了沉溺于诗意青春的我。
——既然已成的斑斑墨痕无法涂改,那么这次何妨重拾吾笔,从头再来。
为了不在用自己的宝贵年华来见证他人的成功,我宁可颠覆青春,杀死浪漫。
穿梭在熟悉的城市里,我可以于车水马龙中闲庭信步,伴着金色的晨曦,踩着六点的钟声,悠然行走在上学路上。可以在桌前点一盏明亮的夜灯,在满室茶香的氤氲下享受着家人捧上的热腾腾的牛奶。在本应该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中,我怀着纷飞的思绪,跟随着享受的步调,过着怡然自得却又只以为是的"慢生活"。
而来到这个离家300余公里的陌生环境,在蝉鸣声不断的惬意校园里,我却不得不加快步伐,宛如疏于操练的士兵听到出征的号角,临阵磨枪,顿时整装肃穆,蓄势待发。清晨十五分钟起床整理,半小时的早读后是蜂拥的奔饭狂潮。开启了住读生活,每晚30分钟的供电时间让我在好长一段时间都只是胡乱地冲澡洗漱,头发还沥着水便扑到床上沉沉睡去。
高中三年的素质教育,让我早已养成了向往自由的不羁心性。我曾说自己最怕的便是被支配的恐惧和孤独。在新的学校里,每一分每一秒都被严格规定。各科作业上交的时间和公开放榜的分数名次一样,能排成一张密密麻麻的表。初来乍到,我也曾想念家人,在深夜的痛哭与悔恨,想着明天又将是一场疲惫的斗争,一时迷茫不知路在何方。
这些与学习无关的情绪,或许都来自我的叛逆性格。而当我开始结交到新的朋友,沉下心来接受每一位老师与我的恳切沟通,我才开始慢慢适应,逐渐敞开心扉,学会接纳眼前或多或少改变着我的一切。
世间哪来什么绝对的自由,我所谓的自由无非是顾影自怜的自我放逐。说轻了,是不争;说重了,则是自弃。严谨负责并非支配,而是为每个学生的未来保驾护航;劳累疲惫也并非挫折报应,而是成就自我的必经之途。
——毕竟,成功没有捷径,安逸难造英才。而眼下囿于一方窄窄的校园里,也绝不是困苦与苟且,而是胸怀大志又默默耕耘,心系远方又筑梦踏实。
——是蜕变,也是重生。
如果你再次向我发问,青春该是什么样子,我已经有了新的定义:是背井离乡,孤身一人为梦想洒下的如雨汗水。是挑战极限,千锤百炼还能岿然不倒的执着勇气。是历经风雨,屡败屡战后仍对未来满怀期待的少年心性。是坚忍不拔,惨淡经营之后最终盼来的旭日喷薄。
如果你再次向我发问,如今的我身在何处, 我会回答:在路上,也在归途,找回自己;在前行,也在远方,步履不停。
为什么我要写下这些文字——因为我想给所有人一个关于青春的答案。
为什么问得写下这些文字——因为我已经足够坚强,能够笑对青春带给我的一切苦难。
我本以为,我的青春没有故事;才发现,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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