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话不土

文/晴耕雨读

“你饥呀不？你走啊不？这衣服你穿啊不？这道题你知道啊不？……"这样的土话，我从小就听，耳朵都起茧子了。放学回家“妈，我肚饥了！"。十几岁时有了羞耻心，就不愿说这些土里土气的话。

你听人家城市人:“你饿吗？你走吗？这衣服你穿吗？这道题你会做吗？"同样放学回家，人家是“妈妈，我饿"。喝自来水的人说个话和咱这老百姓就是不一样，甜丝丝的，耳朵都舒服得醉了。

到城市去，扔掉担杖喝自来水。成了我心底的梦想。…………

多年以后，我终于住进了楼房。“老早日那些人就说以后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谁知道咱还能赶上这好时会儿了？"母亲住进楼房，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水多好了！哗哗的！想怎洗了？嗯？这厕所也在家里头了，多方便了！"，“奶，那不叫厕所，叫卫生间！卫生间！"儿子听见奶奶的话不好听，非要给她改正过来。“俄就不知道！"母亲正话反说，一脸不高兴。

不管怎样，楼房就是好，冬暖夏凉。美中不足的是门对门的碰破头也不说一句话。即使有点闲工夫，也只能呆在家里，也好，可以看看书。书是不说话的老师，书上说咳嗽是两种症状，有声无痰谓之咳，有痰无声谓之嗽。今人糊涂竟然把两种症状混为一谈，古人分得精细，不服不行！书上还说呕和吐也不一样，有物有声谓之呕，有物无声谓之吐。古人不简单！书上还说饥饿也是有区别的，程度轻者为饥，程度重者为饿。想来也是哈，有饿死的还没听说有饥死的。呀！我小时候说的话比市民孩子还准确呢！

看来城市里的话，还真是需要好好思量一番。单位小王，比我小五岁。他儿子六岁了，幼儿园大班。每次见面，分手时，小王很有礼貌的教育儿子:“和叔叔再见！”小孩子:“叔叔再见！"童声无邪一派天真。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想我比小王还年轻么？按老规矩，比父大者叫伯伯，比父小者叫叔叔。这是怎么了？难道小王不知道我比他还大着五岁？不可能！他在人事科，谁多大年龄一个门清！

这个还是小事。前几天要审验驾驶证，路过驾校，发现驾校的牌子也换了，叫“XXX驾驶员培训有限公司"。天天上班路过的劳改所，牌子也换了，叫“XXX自愿戒毒医院"。我晕，真怕有一天市政府也换了牌子，叫“XXX人民政府有限公司"。

城市套路深，还是回农村。这一天，我来到农村，竟然发现村委挂“XX村村级组织活动场所”的牌子，鎏金大字闪闪发光，煞是好看！高大上！赞！只是心里又想，村委会八十年代以前叫生产大队，再往解放前说叫“村公所"，呀！这“村公所”比“村级组织活动场所"竟然准确而简练！

“老三，回来啦"前头院的满库见了我远远的打招呼。“嗯，吃饭啦没呐？哥！"我赶忙回应着，一边和儿子说“快，叫老大"“老大好"儿子傻傻地叫着，很不自然。招呼过了，也就各走各的。“大就是爸，比爸还老就叫‘老大’，翻译得更容易懂点是“大爸，大爹"，懂啦没呐？孩！"。哎呀！一到这老地方，我的话就不自而然的变土了！

晚上，我又想起“你饥呀不？你走啊不？这衣服你穿啊不？这道题你知道啊不？"，这些话，如果翻译成古代书面语，不就是“饥否？走否？穿否？知道否？"。太史公写《史记》也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看来土话不土！只是古老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