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草也，一株五叶，翠光珠华，攒发并顶，一脉五支，如五指，呈五色，皆焕彩流溢，美轮美奂。又拇指与中指并拢，他三指外立，如拈花，或而拳曲，或而承露，非恒态。而往往变动而人未察其动，色调亦有阴晴之异，盖奇莫能状，盖美莫能名。
此物生于幽畔，发于冥华，长于晦暗，成于邃昧，所谓生乎苍苔，发乎漠月，长乎冷露，成乎幽波。故其生未与人知，其发共与月寂，其长不识丽日淫雨，其成寂寂然，与暗流成涌，遂没入其中，往返更幽寂处。于是复其五十年而生，五十年而发，五十年而长，五十年而成，是也谓一生，则一生已矣。或时有感慨、幽不得志、默默然不能已，而聊思遣发，追兴不待，如此不过一瞬，而生老病死、恨忆悔怨、各般百种，亦在此一瞬间。
如此芳物也，幽发邃涧之中，而人迹之罕至，亦不与他物争阳光雨露，幽深孑孑，远离群翠。世少经更，枯心索索，是二百年如一瞬，徒寂寂然，一千年亦寂寂然。生发天地间，天地未用泽润；长成幽邃里，幽邃空许颜色。盖不知以何生、以何发、以何长、以何成。由是而二百年矣，而二百年止一瞬，而一瞬间，与苍苔、月色、清露、幽波。是寂寂然也，而他物所不及也。
呜呼，是物也，何天地之不厚也至此？曰：非不见容于天地，自逐也。何哉：以其能，肉骨还魂；以其色，溢彩流光；以其芳，香凌百十里。特立乎天地间，而万物莫与能群，是可谓寂寂然，特寂寂然耳！凌高恐危，累高则不胜；卓绝忘群，卓群则远人矣。独生迥乎万类，孤存卓于常群，故匿其芳，遁其形，藏其色，寂寂然不与争，而空谷邃涧，幽冥独处，默默忘乎天地，悠悠逝乎年华。故曰：非不见容，自逐也。
何寂之幽也至此，万物失所，崇嶙失比，寂乎惘乎，昧暗难明。而天地间，滞我者何哉？顾往不知其始，极眺亦失其端，则始端悠悠，晦明从容，是可以一也，而莫与能一之。遂徒茫茫然，而独茫茫然，不与加物，悲喜见减，二十年尝不与一瞬！感慨遂发，相形而幽叹，遣兴弄恨，一时而不能已。随意所至，惘不知从随。
念此物，心共有戚戚然，郁结在怀，愤怨难作，乃并记之，悼其苦辛。时龙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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